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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拿手指头戳了戳签字卡,“不就是几个字,我初高中作业本上一堆,随便撕你几张不就好了。”

那些作业本的家长签名框里,无一例外都是“零号”。

“那能一样么,我这是新鲜出炉的,况且啊”

吴冬冬拍着大腿苦口婆心,“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啊!”

“哈?”

“为了减轻你不能帮我要到签名的愧疚感啊!”

封赫池决定放弃这个话题,捏了一块牦牛干堵住吴冬冬的嘴巴,问起当下最要紧的事情:“你七姑姥姥什么病,可以作为我们的病例研究吗?”

采访熟人的好处是可以获得毫无保留的信息,不像陌生人,对社会工作者总是多了一层防备。

吴冬冬在肚子上比划了一道,一边嚼东西一边说:“她腹部长了颗脂肪肉瘤,但是没有传染性,不符合咱们要求吧。”

课题组对受访者的首要要求是病情在当地要有高发性,其次要有传染性。

“不过你别说,我姥的病在青海挺普遍的,这里气候不好,资源也少,肉类菜类的食物只有腌制才能保存久一些,久而久之就会产生致癌物。”

起先是肿瘤,恶化之后就会发展成癌症。很多牧民没有这方面的安全意识,等发现的时候,往往太迟了。零号来了之后,第一个推进的就是体检下沉,帮助很多牧民提早发现身体隐患。

“零号在当地人眼里简直是华佗再世,因为有他在,大家不用大老远跑去省城做手术,你不知道,这里农民的年支配收入都不够咱们来回一趟的机票钱。”

看吧,零号虽说为人冷漠刻薄,公义道德方面确实没得说。人只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所有的小瑕疵都可以被包容。

吴冬冬叹道:“不过也有很多人不领情,觉得零号多管闲事,毕竟只要不做体检,就可以当作没病,而一旦检查出问题,少不得花钱去治。”

“他们没有做一些科普宣传吗?比如生命健康重要性之类的。”

封赫池想象不出来零号被人嫌弃的场景,天之骄子,医学翘楚,一句话可以定生死的杏林高手,无论何时都应该是被人追捧的存在。

吴冬冬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跟观念没关系,本质还是穷。”就离谱。

再次来到这里,与上次相距也没有多长时间,零号的房间一如既往地宽敞简洁,朴素干净的摆设与之前看到的别无二致。

唯一有区别的是,在房间中央,与零号的床相隔不远,临时添加了一张单人弹簧床。

“我们同启明星一起上路了,与我们一起上路的,还有各种各样扑朔迷离的高原梦……”*

细雪砸在大巴车窗上,暖风一吹,扑簌簌结成密密的冰棱。封赫池把耳机重新塞回耳朵,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下一个梦里,风雨交加,他站在火车站台,被黑压压的人潮挤得站不住脚。

喧嚣嘈杂,尖锐的混响刺得耳疼,仍掩盖不住母亲低泣的呢喃。

“他爸走的那一年,您曾提出愿意资助娃儿到成年,俺想问问,这话还作数么……”

大雨如注,昏黄的灯光下织成密密的网,曾相依为命的母亲将他一个人丢在上海滩,回到松阳老家嫁了人。

自那以后,封赫池住进淮海路的老洋房,吃泥巴的村娃摇身一变成了十里洋场的小少爷。

宝马香车,膏粱文绣,封赫池却用了足足两年才接纳自己的“新身份”。

那年秋天,封赫池以全科垫底的成绩入学五年级,他不交朋友,不爱说话,一上课就在作业本上画小人。

叫家长是不必担心的,左右是管家叔叔来开家长会,那个老头对他向来慈眉善目,毕恭毕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