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零号最常说的是三个字是“不可以”。
民间有句谚语:“盆碎不全,后世艰难”,摔盆不碎是妥妥的不祥之兆,在场的族人面色骤变。
[真晦气!往后日子还过不过,这不是给家里招灾吗!]
[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这点力气都没有?]
[你们家娃娃不顶事,光考满分有什么用,遇事撑不起来,白瞎。]
出面指责的有上了岁数的叔爷爷,有一把年纪的姑奶奶,还有村里看热闹的碎嘴子。摔盆若没有摔碎,是不能再摔第二遍的,须得由抬棺的长辈踩碎。
完整的盆很快被踩了个稀巴烂,封赫池噙着泪,下意识去看王月英,却见王月英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隐隐有责备。
封赫池的眼泪瞬间就涌出眼眶。
恰在此时,肩上落下来一只轻柔的大手,高大儒雅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站出来,虚虚地将他揽进怀里,用柔软的纸巾揩去他眼角的水花。
鼻尖飘来好闻的乌木沉香,淡淡的,有一丝熟悉,封赫池抬头去看,是去年经常来家里吃饭的闻叔叔,大城市来的,和方建国关系很好。
格林童话里说,每一个小孩都有属于自己的大天使,大天使会在你最艰难的时刻,踏着七彩祥云前来拯救你。
这一刻,封赫池相信了童话的真实性。他听见他的大天使温柔不失威严地对众人发话,“孩子还小,大家多体谅些。”
零号说话一贯有份量。不止因为零号曾驻扎松阳给村民治疗过传染病,还因为零号身后陪同着的县领导——
松阳最大的茶园是闻家投资的,是当地的纳税大户,每年给县里带来大额产业分红,在场不少人就在茶园里打工。
之后零号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方建国入土为安。他记得零号掌心的温度,暖暖的,好像暴雪过后冲破天际的第一缕阳光。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回程的路上,走到村头一家面馆门口,零号停住脚步,低下头来问他。
闻叔叔肯定是看到了他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因为他不爱吃灶台煮出来的大锅饭,也不爱吃白腻腻的猪头肉。
封赫池摸了摸肚子,肚子很瘪,却没有胃口。他抿了抿唇,指着面馆旁边的小卖铺,用沙哑的嗓子说:“我想吃泡泡糖。”
要橙子味的,大大牌泡泡糖。
零号带他吃了面,给他买下小卖铺里所有的橙子味泡泡糖,足足有五十几块,够嚼好多好多天。
然后他看着零号和县里的领导一起上了小轿车。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零号一脚踏进车门之前,用尽全力跑过去,扑进零号怀里,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
如果有件事一定要解释,他只想解释给零号听。
“闻叔叔我不是没有力气!也不是故意不摔破瓦盆我只是只是不想爸爸离开”
瓦盆不破,魂魄不散,爸爸就可以一直留在他身边。
是人还是鬼,又有什么关系呢?沈温瑜放豪言,“那我就给他戴绿帽子。”
嗞……
知了发出平缓而持续的高频白噪音。
禄沧有些纠结,辛斯羽又没戴过帽子,沈温瑜至少要先给他戴上帽子,才能换成绿色的。
但他察觉出还是不说为妙。
沈温瑜心情不太好,挥挥手,“你快进去睡觉。”
转身调头要走,禄沧叫住他,沈温瑜不耐烦皱起眉头,“一天到晚说谢谢,你烦不烦?”
禄沧指指沈温瑜身下的小电驴,“你说有车的时候,我真以为你有车。”
沈温瑜愣了好半晌,意识到禄沧在打趣他,“滚呀,比你的共享单车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