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已光洁如初。再度挥刀,雪花纷飞,直至板底覆上一层薄雪,方收刀入鞘。
车厢稳稳落回雪面。王英焕命手下上马,朝车内拱手:“请夫人坐稳。”
随即扬声道:“走!”
“得令!”
驭马声接连响起,官道上再不复寂静。车厢内炭火燃得正旺,座椅脚下铺着厚毯,身上亦裹着干燥软和的棉衣与披风,可兰浓浓还是觉得冷,一种寒彻肺腑的冷。
她抱紧自己缩在火炉旁,紧闭双眼。她本该如方才那般,全神贯注思忖如何为姑姑们脱身,如何应对他的怒火,之后又该如何面对
可那些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却如决堤洪流,趁她一时心防松懈,冲开枷锁,在脑海中翻腾肆虐,将她狠狠拽入名为懊悔,愧疚与怨怪的无底深渊!
她悔不该提前下车。若乘那马车直至车主人家门前再下,便不会半途被人发现。若她对英姿姐姐弟弟的样貌稍加留心,便可及时认出,先行避开!
姑姑们冒险为她备好万全之策,助她脱身,连前路皆已打点稳妥,却全因她一时失慎,致使众人数日心血毁于一旦!
更可悲的是,她已出师未捷,姑姑们却毫不知情,仍要为此承担后果。
而此时,他恐怕早已察觉,或已对姑姑们厉声逼问!
兰浓浓猛地低头咬住衣袖,坚韧厚实的布料竟被她生生啮破。这一刻,她无比痛恨自己,为何不在醒来时便断然回返?为何要顺势接受姑姑们的安排,将必然的后果与责任抛诸脑后?
她分明自私至极。为求自由,为遂己愿,竟将本不相干的姑姑们拖入泥潭!
她本有机会挽回,令一切维持原状,却偏要权衡利弊,觉得机不可失,做了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还有王英焕,她们明明只有过一面之缘,她已裹得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头,天还下着雪,他为何竟还能认出她来?又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不顾她的意愿,如关押囚犯般将她强行带回!
衣袖的裂口因她激动已撕扯近半,牙齿被硌得麻木酸疼,口中腥气弥漫,指甲亦因过度用力而外翻出血。
兰浓浓被这尖锐的痛意刺醒,手指松开,齿关亦松,急促的呼吸终于畅通,却又沉重得令她头晕目眩,身形摇晃间在颠簸中摔倒在地。
万幸的是,脑中翻涌的负面情绪亦被打断。她忙深呼吸强压心绪,缓缓坐起身,抹了把脸,任指尖灼痛钻心。
是她着相了。
若不提前下车,待至车主人家附近,人多眼杂反倒更难脱身。一旦被发现,事态只会扩大,更会牵连姑姑与庵中清誉。
至于被认出,现下想来,元日这般佳节,如此天气,她一女子独身在外疾行本就惹眼。且说到底,王英焕等人亦是一片好心,以为她需救助。
她未识出来人,然能被派出公干者必有其过人之处,以目识人恐只是寻常手段。只是她运气不佳罢了。
气息彻底平复,周身因激动而流转的热量随之消散,寒意再度侵袭蔓延。兰浓浓猛地打了个寒颤,挪近暖炉,忽地溢出一丝苦笑。
是她怀抱侥幸,太心急了。
寒症虽渐愈,可她久居温室,身体尚未适应这般温差。
姑姑信中所写言犹在耳,要骗过人,须先骗过自己。出其不意,事方可成。
此话极是,然她高估了自己如今的体质。无计划的仓惶出逃,更令她心中无底。
她只得往好处想,今日这一遭虽出师未捷,打草惊蛇,却并非全无收获。此关若皆能安稳渡过,首要养好身子,排除冬日行事,做好万全准备。
至少,姑姑们备下的两套户籍与银钱尚未暴露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忽传来一声惊呼。兰浓浓蓦地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