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顾及身份未便多言,皇后却无须避忌,将人召来后,并未赐座,径直发难。
“自古宠妾灭妻之人,或早或晚,皆自食恶果。一介孤女得你垂怜,已是泼天之幸,不知感恩、私自出逃已是大罪,合该发卖!更遑论竟害得辜砚你身为主君为其哀痛伤身!”
“本宫不管她是诈死还是另有隐情,既已验明死讯,纵你再是宠爱,私下更名改姓纳入府中,好生教她规矩便是!何以任其沿用原名,编造什么,非死而伤的谎言,有意传扬开来?”
“如今更为一个逃奴安居之所,大肆挥霍,兴师动众!”
郭皇后素来性情温婉,即便身为六宫之主,面对妃嫔争宠亦是从容应对。似眼下这般言辞沉重,神色严厉,实属罕见。
说来说去,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辜砚乃她一母同胞的长姐独子,姊妹二人自幼情深意厚,便是亲生父母亦难比拟。
长姐生性受不得与人共侍一夫,一身傲骨不肯屈就,终至熬干心血,断了生机。
便是不曾受托孤之重,只念及姐妹情深,她亦定要护得辜砚周全。
人非草木,数年来她悉心照料,虽非亲生,实与亲子无异。
亦是因辜砚这二十余年来始终躬身自持,运筹帷幄,行事有度,令她早已安心惯了的缘故。如今眼见他骤然逆反,尤叫人难以容忍。
男子或不知,或知而不屑,总不以女色为意。殊不知,多少英雄才俊正是栽在这“小事”之上。
眼见他行将踏错,她岂能坐视不理。
郭皇后终究顾全他的颜面,早将宫人悉数遣退。眼下见他面不改色,气息平稳,却也不知他究竟听进几分。
偏因那时强逼他成家,纵然后来他一切如常,她亦能察觉姨甥之间生了隔阂,事后许久方才消解。哪怕后来无意得知他娶了那小官之女便将人闲置后宅,至今未行圆房,她惊怒交加,却再不敢相逼。
只此一事,非但未能令他开枝散叶,反教身份低微的女子占了正妻名分,实是得不偿失。
若再重蹈覆辙,焉知不会弄巧成拙?
故而,郭皇后定下心神,语重心长道:“你这般无所顾忌地偏宠,可曾想过自己的声名与前程?你府上那位夫人虽事出有因,终究占着正室名分。你此举已令她沦为满京笑柄,日后家宅如何安宁?至于那女子,你又打算如何安置?”
覃景尧这才抬眸,先向上位俯首一揖:“姨母爱护之心,辜砚感念不已。然内宅私事,还请您不必过多挂怀。”
言至此,他直身抬头,目光直迎皇后,寸步不退:“此前未向姨母言明,是我之过。今日既蒙姨母垂问,自当实言相告。她姓兰,名浓浓,非是什么,那女子,更非奴妾之流。她是我覃景尧千方百计谋来,强求得之,捧在手心犹恐碰疼的挚爱之人。绝无轻贱安置之理。”
“至于生前身后名,若这天下人不以我为国为民之所为论我,反只以私德之事评断,那我要这狭隘之辈口中的虚名,又有何用?”
“后宅之事,倒要多谢姨母提点。此事我自会处置妥当。”
冬雪频落,纷扬不止。
覃景尧一身绛紫官袍,头戴乌纱,外罩黑底银边绒氅,步履如风疾行。走动间卷起雪霰纷飞,宫人撑伞小跑犹难跟上,得挥手屏退,方得感激退下。
同泽守在外宫门外,见人出来疾步撑伞迎上,亦步亦趋间,忽闻吩咐:“你回尚书令府一趟,告知将亭,时候已到。”
“是!”
同泽当即领命,待护卫大人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后,隔窗低语告退,旋即转身没入漫天风雪之中。
第49章 第 49 章 结束,醒来
自六年前成婚那日起, 惶恐二字,便如枷锁般牢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