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作一处,强行剥离只会徒增损伤。身躯仍僵硬蜷缩,若要化解冰封,唯有浸于温水之中缓缓化开。
万幸这陋室虽极尽简陋,尚存一口半残的水缸堪可一用。
同泽率府卫低眉垂目,将盛满温水的水缸抬入屋内时,覃景尧的胸膛,脖颈,下颌与肩臂早已被寒意蚀透,僵冷麻木。他却蓦然抬起头来,喉结微颤,下颌绷得极紧。
一缕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细弱气流,极缓地,似有若无地拂过他麻木的下颌,被始终紧绷的感官骤然捕获。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吸陡然粗重,脚下如踏虚空般将人浸入温水之中,两点波纹随即在水面悄然漾开。
水缸边缘破损嶙峋,锋利如刃,覃景尧却浑然不顾。他一臂没入水中,仍稳稳托抱着她,直至此刻,方敢探指试她鼻息。当那一缕微弱冰凉的呼吸拂过指腹时,他骤然目眦尽赤,浑身剧颤,半悬的膝重重砸落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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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添换六次温水,她的身躯终于不再僵硬。原被他娇养得粉润细嫩的肌肤,此刻却透出一种惨淡的青白。蜷缩的四肢与头颅渐渐舒展于水中,软软倚入他臂弯的那一瞬,
覃景尧蓦然闭目,深长吸气,颌骨紧收,喉结滚动,颈间青筋盘虬突起。
恐湿衣寒气侵她身体,他只着亵裤将人自水中抱起。屋内暖流甫一沾她身,旋即被厚软棉被轻柔裹紧。
覃景尧湿发垂覆裸背,手持棉巾不断汲吸她发间水迹。待不再滴水,方抱她至火盆前坐下取暖。她肌肤虽已复软,稍一用力便能启开紧咬的牙关,然而刺骨寒意却仍不住自她本应温软的身躯内透出。
银匙经热水暖过,轻压着她灰紫色的唇,将温水一点点喂入。覃景尧松开手,指尖在她咽喉处轻柔抚动,见她乖乖咽下,心下方稍定。
他的胸膛与后背早已汗湿,不知是火盆烘烤所致,还是迟来的后怕终于漫上心头。
两个多月,八十三个日夜煎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既疯魔般渴望得到她的音讯,又恐惧那会是噩耗,竟是生平头一遭教他尝到怕为何物的滋味。
此刻,较之先前更甚的后怕汹汹袭来,他甚至不敢设想,若再晚上片刻寻得她,将会是何等后果。
半垂的眼帘之下,目光始终凝于怀中。她双目紧闭,原本紧蹙的眉尖已然舒展,一侧脸颊被火光映出淡淡嫣红,恍若正安然浅眠。
唯有那依旧泛着青紫、被他反复厮磨吮吻的唇,与吞纳入腹的冰冷气息,仍在无声诉说她曾遭受了何等苦楚。
一双手早已红肿皲裂,指腹掌心伤痕交错,触目惊心,哪还有半分往日玉指纤纤的模样。
她已被冻得全然失了知觉,纵是清洗涂药如受酷刑,竟也未颤动分毫。
反倒是覃景尧,每为她涂抹一处伤口,指尖便痉挛般颤抖不止。待将那双手小心翼翼裹药包妥,轻轻将其拢入怀中暖着。
自得知她宁冒死也要离开他而积压的怒意,至此刻,尽数化作蚀骨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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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侵体已深,非药石所能速愈,唯有慢慢精心调养。她此番冻伤极重,根基已损,日后务须万般呵护,小心将息。
先前急于寻她,覃景尧只匆匆一瞥。直至此刻,方真正看清她这些时日的食宿之境。
屋内狭小逼仄,无门无窗,连床榻也只是以旧门板勉强拼成。尽管四处归整得洁净齐整,却掩不住满室简陋寒酸。吃食更是粗糙,唯有些陈米糙粮,山间根茎野菜。
她离去时为免他生疑,什物皆不敢携。为避他追踪,势必亦不敢与人往来。覃景尧自断定她乃是脱身之日起,便知她处境定必艰难。
他清楚她身家几何,亦从所留银票推得她随身银钱之数。她既为脱身,必做足准备,纵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