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
可如今看来,还是林大哥见多识广,思虑周全。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单是三日前寻客栈的光景,便叫她见识了这龙朔城的厉害。
茫茫人海,鱼龙混杂,若真只身一人,莫说上当受骗,安危难料,只怕连个落脚处都难寻得。
身边有这些可信之人跟着,她方能如眼下这般从容自在,来去随心。这红封,是必定要封得厚厚的!
她亦向店小二打听过,龙朔物价与玉青相差无几,只要不置办那些个金玉珍玩,凭她带来的盘缠,足够在这龙朔城里好生逍遥快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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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日渐康愈,朝堂诸事皆按部就班。若论要紧之事,除却赤狄使团进京一事已尘埃落定外,余者不过寻常政务。
是日黄昏,覃景尧回府后,先沐浴更衣,换上一袭墨色深衣,信步踱至后园春上亭中。他倚于摇椅之上,任晚风拂过衣袂,阖眸养神。
暮色渐沉,春上亭珠帘半卷,流苏轻晃。一泓幽碧的湖水沁出丝丝凉意,将暑气悄然阻隔在外。檐角五方悬着的琉璃灯随风轻旋,灯影错落间,恍若碎玉倾洒,映得满亭流光潋滟。
身着灰紫色比甲的婢女们鱼贯而入,手脚轻悄地布好满桌珍馐,又屈膝行礼,无声退至亭外侍立。
忽有暗香浮动,却是名贵的胭脂香气袭来。将亭眉心微动,当即快步上前,躬身长揖:“属下见过夫人。大人正在亭中歇息,还请夫人在此稍候。
女子闻言驻足,袖间暗香浮动,半掩在云纹广袖下的纤手虚抬,嗓音温婉,含着三分笑意:“将亭不必多礼。有劳你通传一声,我在此处候着便是。”
将亭直起身,半垂着眼,恭声应是。
侍立在亭外的同泽见状,立即轻提衣摆,悄步踏入亭中。他躬身凑近摇椅,压低嗓音道:“大人,夫人正在亭外候见。”
一十六日,
整整一十六日杳无音讯,两只信隼皆已空返,眼下只探得她确曾抵达浔阳,却于当日便换了路引,转道云岚往菰城而去。派去菰城的人手至今尚无消息传回,
明明知晓她的去向,却总似晚了一步,连片衣角都未能得见。那身影竟如云烟水雾,任凭如何疾追紧赶,终究从指缝间流散无踪,
她如此辗转究竟何为,安危与否——
思绪骤然被截断,覃景尧缓缓抬眸,漆黑如墨的瞳仁在暮色掩映下,映着摇曳的琉璃灯影,透出几分浸骨的凉薄之意。
“继续找,”
“总要有个结果。”
同泽闻言心头一凛,后颈陡然生出一层细密冷汗。他深深俯首,额头几乎触到膝头,声音绷得极紧:“属下明白,即刻便加派人手。”
禀罢,回身与将亭一颔首,便疾步而去。
亭下女子忽觉一道视线凌空压来,心头蓦地一颤,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强自端稳身形,朝亭上人遥遥行了个万福礼。广袖垂落间,嗓音柔婉似三月春溪:“夫君。”
覃景尧倚在摇椅间,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眼,目光却骤然凝滞,
亭下女子身披流光绫罗贡纱,发鬓间金簪玉摇熠熠生辉,身后侍从如云,在这府邸之中,尽享尊荣。
“何事,”
女子款款起身,仰首间露出精心妆点的容颜,雪肤黛眉朱唇点蔻,端的是雍容华贵。她望向亭台高处,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眼波流转间尽是恭顺柔情,
“夫君远役归来,未及休整便连日操劳至深夜,妾身——”
“大人!”
同泽匆匆折返,行经亭下静立的女子身侧时草草拱手一礼,未及停留便疾步跃上石阶。他面色变幻不定,惊疑与喜色交织,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