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的车马行人虽排作蜿蜒长龙,却井然有序,未见半分壅塞。城门两侧,铁甲森然的戍卫执戟而立,枪尖寒芒与盔甲冷光交相辉映。
那一张张被烈日淬炼的面庞如刀削斧刻,目光更似出鞘利刃,将天子脚下的赫赫威仪展露无遗。
兰浓浓一一应对盘问,验明正身,缴清路税后,执笔在路引上落下娟秀字迹。待接过钤着龙朔府大印的户碟,重登马车后,她方悄然松了口气,这天子脚下的规矩,果真比州府森严十倍不止。
一入城门,鼎沸人声便如潮水般轰然漫来。玉青城的繁华与此地相比,犹如溪流之于江海,前者不过数万人口的小邑,而龙朔作为天子帝都,常住百姓已逾百万,
九州才俊,八方商旅,皆如百川归海,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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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这偌大城池,寻间洁净宽敞的客栈应是轻而易举,岂料入城后连问数家,竟辗转半时辰有余,方觅得一间尚余客房的旅舍。
问过小二方知,原是赤狄使团不日将入京朝觐,各地商贾早已闻风而动,俱是备了十成十的货色,专候着赤狄人使囊里的金银。
兰浓浓听罢,眸中霎一亮,她虽在玉青也常见南来北往的客商,可这正儿八经的狄人使团却还是头一遭碰上。
据了解,自武盛帝执掌晟朝乾坤以来,海内承平已数十载。此番入京的赤狄族,正是诸多归附部族之一。
晟会典抄本有载,唯有天子万寿圣节、或是立储大婚这等举国庆典,方有四方番邦遣使朝贺。也不知她此次来京,可有机会见识一番万国来朝的盛况。
待休整两日,养足了精神,便去找了姚景,问上一问
马车虽算舒适,终究比不得正经床榻。略略梳洗罢,倚着引枕盘算了会儿,眼皮便似坠了铅般,迷迷糊糊坠入了黑甜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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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浓浓被叩门声惊醒时,脑中尚昏蒙。屋内未掌灯,唯窗外街市的灯笼光透过雕花棂子,在地上投出斑驳的色块。
远处近处的人声,马蹄声,更漏声,糅作一团涌进耳中,她在床边怔忡坐了许久,才蓦地惊觉,这已是在龙朔城了。
吴安提着食盒送来晚膳后,便拱手告退去与兄弟们吃清酒。
兰浓浓独坐房中,执汤匙吃着一盏荷叶羹,忽听得窗外人声鼎沸,她起身推窗望去,忽地眸光亮起,但见长街两侧的灯笼如七彩星子坠地,
朱漆铺子前悬着退晕纱灯,酒肆檐角垂着雪白鱼形灯,更有那走马灯转出连绵山水,万千华灯如星斗坠地般,沿千灯御街蜿蜒数里。
那灯火洪流竟似两条金鳞闪烁的蛟龙,将夜色撕开一道璀璨缺口,实在教人目眩神摇,瑰丽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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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浓浓并未踏出客栈,一来乍然松懈,积攒多日的疲惫如潮水般漫上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懒怠抬起。二来这十余日的风餐露宿,饶是她日日戴着帷帽,抹了茉莉膏防护,野外的风尘仍将肌肤摧磨得微微泛红,
此刻对镜自照,确实比离开时糙了几分。
逛街赏景事小,这般形容若不小心与姚景撞见,却是大大的不妥。
所幸她早有准备,向小二讨了热水,又将包裹里的芦荟凝露等物取出,自制了补水神器敷面。待沐浴后涤尽一身风尘,年轻鲜活的肌肤便已恢复莹润光泽,遂拥衾沉沉睡去。
翌日天光方亮,兰浓浓便写好了家书,一封给姑姑们,一封给林大哥,还有一封给刘婶儿,都交给吴安帮忙送去驿站,之后便在房中养精蓄锐,足足两日未踏出房门,
自也不知她原是为着保密故布疑阵,特意绕道菰城,由吴安出面以林家的商引变更了龙朔的路引,将多少人蒙在鼓里,又引得几多猜测,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待第三日,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