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便向邻家院落走去。
刘婶儿半个身子跨出门框,眼见那些人挨户叩门,问罢即走,动作干脆利落得教人心里发慌。她与隔壁张婆子打了个照面,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瞧见了惊惶,勉强扯出个笑来,便急急缩回身子,咔嗒一声落了门闩。
此事终究是私密之事,卢亭文不便动用官府差役大张旗鼓地盘查。胡同里的邻里们,有的因畏惧先前那位神秘男子的余威,有的念及与浓浓的邻里情分,多是本也不知情,皆只是谨慎应答,无人敢多言半句。
是以,来此调查的人,均算得上是无功而返。
无独有偶,就在城中林斯霂与文娘等人受询之时,远在城外的清风庵中亦迎来访客,所幸来人个个执礼甚恭,
且浓浓临行时早与她们透过底,此刻见这阵仗,心下自是了然,便也只道些缘来缘去的机锋话,将那些要紧处轻轻揭过。
待人走后,方各自掐算着她离去的时日,不免忧心这千里路途,她可是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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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玉兔东升,所有差遣的人手陆续回衙复命。卢亭文听罢各方禀报,终是长舒一口气。眼下线索已然明朗,各家府邸风平浪静,确是她自行离去。
临行前不仅托付邻里照看宅院,更特意至庵中与师长们辞行。最要紧的是,终是循着蛛丝马迹,查实了她当日所乘的马车,正是出自城中粮行林家,以及随行名录。
而今虽仍音讯杳然,至少已排除遇险之虞。眼下只需寻得兰姑娘踪迹,诸般忧虑自当烟消云散。
事不宜迟,卢亭文当即提笔,将查证始末择要陈明。待墨迹稍干,便亲手将那素笺装入皂色信筒,趁着溶溶月色放飞信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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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杪,赤日铄金,
龙朔城里如置洪炉,纵是暮色四合,冰轮初上,那蒸腾的暑气仍纠缠不去。
尚书六部,政本之地。
都堂正堂按制布下六尊青铜冰鉴,玄色大理石墁地如镜,纵是伏暑亦当清凉无汗。然从左右丞至流外令史,人人噤若寒蝉,青绯官袍下竟无一片干纱,倒比那冰鉴外壁的凝露,还要湿透三分。
直待那道着紫色官袍的身影,转过都堂门屏,众官这才徐徐直身。方才凝滞如封冻的都堂内,顿时如春冰乍裂,
青袍主事们幞头下的额发已湿,碾茶的罗绢声,竹纸奏抄的翻动声骤然密集,更有年轻录事忍不住揉按起跪麻的膝盖,暗吸凉气。
赤狄使团入京请罪的一应仪程,已经礼部勘定完备,也不曾听闻有哪个不识礼数的前来生事。更教人诧异的是,那位在玉青静养时竟眷顾一位民间女子,非但为其延误归程,更于众目睽睽之下,明言庇护之意。而今九衢巷议纷纷,皆道这位素来冷面铁腕的大人,此番怕是动了真情。
却不知为何,这几日他神色如旧,眉宇间亦不见愠色,可每当那双幽深凤目淡淡扫来,便教人无端脊背生寒,如芒刺在背。
故而近日都堂上下愈发如履薄冰,一举一动皆慎之又慎,唯恐行差踏错触了那位大人的逆鳞。虽说此刻人已离衙,可那通身威仪却似仍悬于梁上,教人不敢在背后妄议半句。同僚相见,不过以目示意,连私语都化作眉间一缕欲言又止。
戌时三刻,覃景尧踏着月色回府,摇曳的烛影将他轮廓镀上一层晦明难辨的暗芒,行过时,慑得檐下值夜的侍卫愈发屏息垂首。
夜风拂过万字锦地纹的游廊,带起侍女手中灯盏流苏,那些浮动的光影在青砖地上蜿蜒,恍若天上星河倾泻人间。
唯灯火明灭间,照见廊柱上御赐的云蟒纹,无声彰显主人的权势。
然而这府里的人与景,却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尽是些俗不可耐之物。偏生那鲜活灵动,带着娇嗔絮语的书信骤然断绝,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