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与文娘合作以来极为投缘,年节来往间,倒处出了几分闺中知己的情谊。
平日若得闲,她也会来铺子里坐坐,或是帮着理理丝线,或是听些街坊闲话,那些别家衣铺的动向,皆在这茶香针影间摸了个通透。
为与姚景约会,她已几次推拒。布偶原就难防仿造,财大气粗的店家用料绣工再用心些,确实分走了一些客源,
老主顾们的定制帖又被一拖再拖,同行铺子里的织机针线却昼夜不歇,文娘姐姐日日瞧着,也难怪如此动气。
兰浓浓倒是并无不快,她与裁春居两相裨益,自当同心协力。
当下大松了口气,假意拭汗的帕子还悬在半空,忽觉颊边一疼,心知是文娘姐姐泄愤,反倒安心坐下,慢条斯理地侍弄起茶盏,任那梨花香渐渐冲淡了满室焦灼。
文娘口中虽道着急,心底却未必真乱。人心便是如此,愈是求之不得,愈觉百爪挠心。布偶虽易仿制,终究难逃头三脚的章法,那起子跟风的,不过学得皮毛罢了。
浓浓这玩偶未面世前,满城衣行布庄,竟无一人想到能将寻常走兽做得这般憨态可掬。莫说孩童见了要打滚撒泼地讨,便是闺阁少女、当家夫人,但凡瞧上一眼,便少有人能抗拒得了的,
当初玩偶甫一摆上柜台,立时风靡全城,裁春居门前日日排起长龙,铜钱落柜的叮当声从早响到晚,真真是日进斗金的光景。
这般红火,岂能不招人眼热?
这一年来,莫说那些大字号绸缎庄,便是街角的小裁缝铺,也都争相效仿。有那起子心思活络的,更暗地里打着主意,想把这摇钱树连根拔了去。
那些个能工巧匠,绣技大家,做出的玩偶针脚倒是齐整,绣线也讲究,偏生像庙里的泥菩萨,端的是精致,却少了口气儿,
更有甚者,仿着浓浓的图样做出来,反倒把老虎绣成了病猫,真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唯独浓浓手下所出,个个眼珠子都跟会说话似的,连尾巴尖都透着活泛劲儿,
最难得在她常有巧思,时出新样。每得妙稿,便来铺中唤绣娘们以五色丝线细细琢磨,针针皆藏机杼。
如此推陈出新,方教这裁春居的玩偶始终独步玉青,任他旁人如何效颦,终是望尘莫及。
有真本事之人,管他是男是女,这一年来文娘待她早就不单是掌柜看绣娘,分明当着自家妹子疼。
又知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平日里不免多存几分怜惜,且这般三催四请竟不见人影,实是破天荒头一遭。
若非文泉带回口信,亲眼见她在家中好端端的,文娘怕是早要亲自去寻人了。
现下见她容光如初,眉宇间仍是那派烂漫气象,文娘心头一宽,倒也不急着催促。素手解开包袱皮,掠过一小摞图稿,但见五只兔偶挨挨挤挤地躺着,俱是双手能捧的大小,却各具灵性。
或鼓腮啃着萝卜,或竖耳嗅着菜叶,红粉蓝绿的衫子衬着雪也似的绒毛,那模样比真兔子还要伶俐三分,
那兔儿眼如浸了胭脂的琉璃珠,圆溜溜嵌在绒团似的脸上,指尖陷进雪白毛发里,竟比新弹的棉絮还要软上三分。
捧在掌心瞧着,活似捧了朵会喘气的云,教人从指缝酥到心尖,恨不得立时揣进怀里藏起来,活脱脱要把人的心肝都萌化了去。
兰浓浓也不扰她,只将茶盏轻轻一搁,斜倚在缠枝纹的扶手上。左手托着腮,腕间粉镯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而微微转动,映着窗光泛起涟漪似的柔晕。
她仰着脸望向窗外,睫毛半垂着,眸光却虚浮在更远处,分明人在这儿,魂儿早随着那人的影子飘远了。
自赛龙舟那日一别,至今已整整八日未见,兰浓浓倒是知道他的住处,但头日便有小厮前来传信,道是有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