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裴寂夜抬头看着那几乎要塌下来的漆黑天空,又看向浪花逐渐拔高的南海,又看向了高举噬天剑还想再劈过来的卫景营,以及外围那不断有修士冲出的各宗门宝船……
上一次骤然遭遇生死诀别,只他一个人面对幽冷诡谲的阴谋,而此刻风雨飘摇、生死存亡,无数修士都在为各自不同的目的而战,唯有他两次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他怎么能倒在这里?他答应过他,要回来的。
裴寂夜一闭眼,差点落下泪来,可下一秒,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又让他心底蓬勃升起了恐怖而庞大的力量。
也许修行之路总是如此痛苦,充满了荆棘,每向前走一步都伴随着鲜血和泪水,撕心裂肺的分离和不甘,可是啊……
裴寂夜伸手,细细摩挲着谢琳琅的脸颊。
重塑真身后,谢琳琅的面容比之过去要显得年轻稚嫩些。
仿佛岁月在他身上倒流了,回到了才十几岁就来到九夏山,那个独属于谢琳琅的自信又莽撞、稚嫩青涩却又生机勃勃的时光。
真是令人怀念又欢喜啊。
是的,谢琳琅说的没错。
你在人间,我甚欢喜。
裴寂夜长出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兜兜转转百余年,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转。
他就如同当年出门访友般,对谢琳琅说我去去就回。
而这一次,他又要做同样的事了。
裴寂夜不舍地低头,额头碰触到了谢琳琅冰冷的肌肤。
他心中大恸,再不犹豫,猛地向寂夜宫边缘阵法的位置冲去。
作为寂夜宫主,他在这片海域的权限和力量是最强的,当他有意避开卫景营,即便卫景营怎么追逐都无法赶上裴寂夜。
两个护剑人拦下了卫景营。
“宗主,穷寇莫追,还有您自己的状态也很糟糕。”
卫景营何止是糟糕,他燃了神魂精血以供应噬天剑的渴求,此刻全凭一口气撑着,若是稍微放松一下,那他整个人就会立刻重伤昏迷不醒。
于是卫景营拒绝了护剑人的提议:“不,那裴寂夜正在仓惶逃窜,只要干掉他,毁掉阵法中枢,我等此来的目的就完成了大半,寂夜长吟就不会提前触发,我们天凌宗……”
一个天凌宗的长老温和地提醒卫景营:“现在主持阵法的人似乎是姚黄,卫宗主,她比裴寂夜要好对付得多,你也比较了解她,不要再执着于裴宫主了,先将姚黄斩于剑下吧!”
卫景营:“什么?”
这位天凌宗高徒这才注意到前方寂夜宫的宫殿群最前方的山门平台上,站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长裙的女子。
女子挽了一个简单的堕马髻,发丝间插着一朵硕大的姚黄牡丹,她手持一把长剑,剑刃最前端微微分开,此刻她高举长剑,正在汇聚整个寂夜宫修士的法力。
卫景营有一瞬间的失神,耳边恍惚响起了当年女子脆生生地呼喊:卫家哥哥。
但下一秒,卫景营就再一次陷入了狂热之中,他的修行即将圆满,他快要完成师尊的嘱托,斩断仙路上一切阻碍,姚黄早就转投寂夜宫了,她与他的确再无瓜葛。
纵然卫景营还有些不甘心,想要斩杀裴寂夜,可是以第一人的身份阻断寂夜长吟才是他的目的,于是他调转剑刃,冲向了姚黄。
“没错,我说了,此次不仅可以让天凌宗成为仙门第一,还可以彻底解决曾经的心魔和桎梏,那些困扰我的、阻碍我成仙的魔障全都要摒弃!”
纯白色长剑再一次化为了细细的线,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寂夜宫方向。
姚黄仙子见到这一幕,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我与你一同长大,再不知道你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