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更多,还是怜惜更多。
“今天的饼干,我尝过了。”
虞庭芜小声抽气,刚开口,泪水从内眼角滑落,积蓄在挺拔的鼻梁侧峰,似一片小小的洼地。
他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轻颤着,是努力压抑,仍旧藏不住的哭音:“好吃吗?”
“嗯。”
只是有一点点甜。
塞西斯选择性说实话。
虞庭芜动了动,露出被枕头压红的半张脸,他眼底的泪还没干涸,笑意已经攀上眉梢:“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嘎达。”
一声不知名的细响从投影那边传来,塞西斯还没有所反应,就见虞庭芜半掩在薄被下的双肩颤了颤,连带着脸色都更白了几分。
“……别怕。”塞西斯声音低哑,温声安慰,“什么都没有,我陪着你。”
虞庭芜张了张嘴,好几次,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很想念……我的家乡。”
“那里一年有半年都处于极昼中。”
赫利俄斯星,光之城。
塞西斯几乎是立即就想到了对应的星球,那颗被誉为距离太阳最近的星球,在联邦与异种的联合进攻下,燃烧成死亡之城。
天体屏障,仅仅被打开一个小时零二十七分,就让星球上所有具有生命的、不具有生命的统统自燃。
直到最后成为漆黑死寂的灰烬。
光之城,成了永恒的黑厄死亡之城。
塞西斯有刹那的愕然,虞庭芜的家乡……竟然是在那。
二十年前的那场惨无人道的战争,又让虞庭芜失去了多少?
“我的妈妈,是仿生人。”他轻声说。
黑暗与恐惧给遥远的两人搭建起桥梁,令他的依赖与倾诉都理所当然。
“她第一次展出的时候遇到了父亲,训诫的鞭子落下来之前,父亲买走了她。”
一个有钱的却古怪的男人,他把仿生人视作等同于自然人的“生命”,教她读书、写字,为她建立起平等且有尊严的乌托邦世界。
顺理成章的,他们相爱,结婚,生子。
然后是死亡。
“我是她的遗物。”虞庭芜眼睫轻颤,透明的泪不明显,蜿蜒淌下,留下斑驳的泪痕。
“最后的,最后的遗物。”
光之城在灼烈的火焰中消失
所以他不想死,他是证明父母曾经存在过的唯一证明,是唯一记得那个开满蔷薇花的小院的人。
“我害怕过。”
用介于仿生人与自然人之间的身体去生下一个孩子风险太高。
可是、可是他迟早会死去。
他死去之后,不再有人记得喜欢蔷薇花的母亲,不再有人记得会抱着他读绕口古诗词的父亲,也不再有人……记得那个有着熔金般明亮眼眸的将军。
血脉成了唯一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遗物。
虞庭芜半真半假地说着那些往事,通过投影看见了塞西斯眼睛里的的心疼。
是啊,无论看起来有多冷漠,塞西斯仍旧会为寻常人的普通不幸而怜悯。
“塞西斯。”他凑近了一点,仔仔细细地看着塞西斯的眼睛,“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塞西斯:“……你不会。”
“什么?”
“你不会死。”
虞庭芜笑了:“可是人都会死的。”
“那就活得久一些。”
久一些、再久一些。
“那您会陪着我吗?”
一个“会”字梗在喉咙里,无法倾吐,塞西斯凝着那双期待的眼睛,狼狈避开视线的交错。
会陪着虞庭芜共度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