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江首辅要?来江陵,南边官员人人自危。
前年南方发了?大?水,今岁又逢严冬,致使粮食紧缺,稻米价格节节攀升。也亏得空降了?个江浙巡抚,季淮是个手段利落的,开仓放粮、引导农耕,暂时疏导了?民怨。只南边政绩毕竟不好看?,江首辅这一来,自然?在?江南官场引起一片惶然?,各个怕被问责,保不住头上的乌纱帽
“爷,江陵那边严阵以待,已候了?您两三个月了?,怕是没人能料到,您早已南下?进了?苏州,将江浙的灾情摸了?个透。”于劲一壁替江陈蓄茶水,一壁小心翼翼恭维了?句。
外面正飘着小雪,运河上氤氲着雾气?,一片白茫茫的模糊。这样的天,也无船只出?行,码头上孤零零停了?这一只。
船舱内燃着上好银丝炭,驱散了?些许江上的湿寒。
江陈连头都未抬,浑身的清俊冷肃,忽而将手中文书一扔,淡声道?:“苏州知府遇事不辨轻重?缓急,撤了?职,下?放吧。”
他如今消瘦了?些许,益发显得轮廓利落、五官英挺,薄唇开阖间,便轻易断送了?一个官员的仕途,唬的于劲急忙上前捡了?文书,连声称是。
于劲抬头瞥了?眼主子,暗中叹了?口气?。他总觉得自己主子变了?,从前,他虽说平素也冷峻,但私下?也有柔软的一面,如今那最后一丝柔软也抽去了?,只剩下?波澜不兴的沉寒,是没有半分人气?的政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从沈姑娘离世时起吧。
他斟酌了?一瞬,递上封家书,道?:“爷,老夫人来信,要?您回家过年,毕竟今年……。”
江陈面无表情的脸,忽而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何必,在?哪里?过年不是一样?”
他说完再不言语,抬手轻摁了?下?太阳穴
“船家,船家......”
清脆的女声传来,惊扰了?这一方静肃,让江陈微掀起眼帘,看?了?于劲一眼。
于劲立马如临大?敌,掀帘出?去了?。
岸上落了?一层雪,湿滑的紧,音音戴着锥帽,一身素淡衣裙,抬手扯了?下?跳脚的阿素。
阿素小心翼翼往后挪了?挪,仍旧挥着手臂,沉着嗓子喊。
今年罕见的冷,一进腊月,这雪似乎就未停过,最近又起了?雾,一连几日,都没有出?行的船只。眼见就到年底了?,音音同阿素急着赶回镇江,也是没法子了?,便想问问,今日这只船能否捎她们一程。
音音裹了?裹竹青的大?氅,指尖已冻的通红,还?是觉得不安心,悄声问阿素:“阿素,你说这时节了?,那人都没能南下?,年前肯定不来了?吧?”
“肯定不能来了?,年前正是政务繁忙的时候,想来京中定脱不开身的。再说了?,季大?人不是信上说了?,连江陵的官员都陆续散了?,是笃定了?那人不会来了?。”阿素自然?晓得音音口中的那人是谁,随口安抚道?。
音音“嗯”了?一声,杏眼弯弯,笑成了?一泓清泉,声音里?都是欢快的憧憬:“今年有你有我有沈沁,还?有嬷嬷跟大?哥哥,真好啊。我们又能吃嬷嬷裹的汤圆了?,再让大?哥哥给咱们扎几只花灯,他那手艺,可比外面卖的强多了?。”
她如今是真的欢喜,欢喜这平静的自在?。这两年在?外面,初始时确实?也吃过风餐露宿的苦头,可一步步走来,牵挂的人都安好,大?部分还?在?身边,她亦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过的恬淡而有尊严,是再好不过的日子。
阿素也起了?雀跃神色,一连“嗳”了?两声。
她能看?出?来,姑娘如今是真的活的自在?。大?概如今这样平静的自由,是她真正向?往的吧。
两人正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