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25 / 32)

金枝 裴嘉 87170 字 5天前

这个时候,夏鹤多半后知后觉到贺逸之以退为进,自己落了下乘,态度猛然软化下来。他上奏将自己在宥、安两州的职分让渡了出去,其中还包括了英朗的门生,也就相当于交给了她的心腹。

祁无忧这一阵子跟他针尖对麦芒,赌气般地各不相让,王怀都看在眼里。

七月流火,君臣二人在绿意盎然的御苑中,围着水畔赏荷散步。王怀劝祁无忧从善如流,接受了夏鹤这番诚意。

“他这是在跟我谈条件呢。”祁无忧不为所动,“你不了解他的为人,他是不肯让我称心如意的。”

王怀略一恍惚,道:“武安侯确有延宕之嫌。不过陛下也可借机缓和朝中的气氛。待他的势力慢慢分化了,再推行税改不迟。”

祁无忧缓缓停下脚步,立在水边,看起了零落的荷花沉思。王怀跟着停下,也看着眼前的秋景出了神。

五年前,他就是在这个时节与她辞别的。但长春宫苑内的荷花,他回来后却一直无缘再见。

祁无忧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冷不防侧头问道:“王怀,你怨我吗?”

“不怨。”

“即使你走后,我又找了别的男人寻欢作乐,你也不怨?”

祁无忧没说,夏鹤就是因为怨着她,所以才跟她屡屡作对。

王怀没有马上作答,不长不短的沉默即是他无声的怨言。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怨言只要不曾付诸于口,就未尝不是不存在的。

凉风卷起玻璃一般剔透的水面,二人的倒影皱成了干枯的花瓣。王怀恍惚又回到了那个被细雨填满的夜晚,声音空灵而惆怅: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祁无忧轻轻一震。

她当时随口说的一句情话,让王怀当成了誓言。这些年,他怀抱着这渺茫的希望,才坚守至今。若是两情长久,她移情别恋几日,又有什么等不得的。

王怀归京后,一直恪守臣子本分,进退有度。祁无忧以为他早就放下了,却不知原来他只是在等。

她眼睛一酸,自知偿还不起他长久的相思,不知怎么,竟鬼使神差地说:

“若当年琼林宴上,我们能多说几句话就好了。”

王怀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动容地望着她的眼睛,全然抛却了君臣之礼。他只是以一个男人看着心爱的女人的目光,款款地望着她。

“臣也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如果当年琼林宴,臣能放下一身清高,主动攀谈,您会不会对那时最风光的王怀青眼有加。”

“如果那时臣就能与您一见如故,是不是就不会白白错过那么长的年华。”

“如果早知今日,臣一定不会答应给驸马画那幅画!”

相知多年,王怀第一次倾吐他的悔恨。

时隔多年,他再想起那个寻常的午后,记得阳光异常刺眼。他还记得,自己步入水榭,仔细地观察着那个风神秀异的男子。未曾想,落笔入画,一笔一画,误的却是自己的终生。

王怀起初觉得自己画得不好,只是勉强促成了公主的婚事。后来他恨自己画得太好,让心上人对其一见便定下终生。

现在他重新见到了夏鹤,又觉得自己当年的笔触实在苍白。

在心上人面前,哪怕早就痛不欲生,王怀依旧强作释然。

“可是陛下,该来的还是会来。没有王怀,也会有李怀、张怀把那幅画呈给陛下。”

可是祁无忧知道,根本不是因为那幅画。

她还是会选夏鹤当驸马,还是会偷偷跑去看他,还是会爱上他。

是的,该来的还是会来。

可是她望着王怀,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真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