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还为此闹得家宅不宁。
少年情窦初开时或有几分真心,但时至今日已不值一提,彼此并无深仇大恨。
纪老太爷是她的恩师,诲而不倦,她早该报答。没有纪家这份知遇之恩,她未必能有今日造化。
祁无忧真正见识到夏鹤添油加醋的心机,也不禁内省自己的处置是否太重。
纪凤均并无失职,只是因为不忠才沦落这个下场。
但为何不忠就是如此大的过错?他对她的不忠,对许惠妃来说却是医者父母心。
“*你方才说,不会重蹈他的覆辙。我倒很好奇——”祁无忧抛出一个刁钻的问题:“若今日惠妃就倒在你面前,你可会为了我,见死不救?”
纪泽芝一怔,未曾想过。
那就是了。
祁无忧在心里想,这情求得好,她们都经过了一番深想。
最后,她问纪泽芝:“你真的不恨他吗?毕竟没有他的话,你早就可以进宫了。”
“殿下,有爱才有恨。”
宫女不能自行婚嫁,一旦入宫,除非得到恩赐,否则就是终身伶仃。只要她嫁为人妇,就不能入宫。但若入宫,也是承了纪家的恩情,且孤寡终身,所以她宁可一走了之。
“无论哪一条路都是不归路。那时下官还很年少,不想被迫放弃任何一种选择。现在看来还是太贪心了。”
“是吗。可是贪心有错吗。”
祁无忧厌恶纪家的所作所为,但也从纪泽芝的话中听见了一种更深切的矛盾。
青云路上似乎从来容不下连理枝。纪泽芝和她一样,总是要在个人的幸福和抱负之间牺牲一个,才能成就另一个。要么像她不得不在皇位和晏青之间做出选择,把嫁给前途当作幸福;要么像梁飞燕一样,把为人妻母当作成就。
但贪欲让她体会到,两者根本不能互相替代。
若江山美人难两全,为什么她的父皇就从来没有这种烦恼。萧愉也没有这种烦恼。
她每每和宫女们谈天,极为不屑这些祖宗家法。就等一朝权入手,看取令行时。
祁无忧命医署重新给纪凤均记了档,使他得以继续在民间行医,终于了却一桩心事。
做完这些事,她少不得跟夏鹤算账。
英朗和斗霜风尘仆仆回来复命时,已经听说了中秋节的变故。他们以为祁无忧正心烦意乱,府里不免鸡飞狗跳,进门却见她和驸马在庭院里卿卿我我。
两个人似在吵架,又像调情。分明是花前月下,良辰美景。
两夫妻拉拉扯扯,夏鹤早已上了手,一面抱着祁无忧,一面弯腰为她整理繁琐的衣裙。
短短数月,目下无尘的男人居然已经习惯了卑躬屈膝,甘心沦为公主的裙下之臣。
英朗远远看着,心底不无震撼。
他与夏鹤相知多年,怎会不了解,即使他们曾终日在污秽中忍辱苟活,但愈能吃苦,性子愈是高傲至极。以前也不是没有达官显宦见夏鹤气宇不凡,便许他高官厚禄,招他为婿。
可是他不屑一顾。
营中眼红者有之,钦佩者有之。夏鹤都不在乎,凭着一次又一次的九死一生,战无不捷,才在军中有了一席之地。
这样一个孤傲的男人,如今却过起安逸缠绵的生活,为一时风月流连起来。
英朗宁肯相信夏鹤忍辱求全,在心里打着险恶的算盘,也难以说服自己:其实是祁无忧的魅力令人无法抵抗。
但她在花下顾盼多姿,绚丽夺目。
只要以一个男人看着一个女人的眼光看她,就会难免觉得,和她调情是身为男人梦寐以求的幸事。
英朗盯得目不转睛,脑中风驰电掣,闪过了千万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