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非要在意,而是父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不如她,连长倩都说我应该跟她学。”
夏鹤眼神一暗,语气意味深长:“那你还是少听‘长倩’的话为妙。”
祁无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婚前“长倩”长,“长倩”短的习惯了,在夏鹤面前也不曾收敛。祁无忧目光一动,气焰悄然降了下来,“再怎么说,他也是我老师,还是半个兄长呢。”
夏鹤不愿和她理论,她也不知道夫君这个时候要哄,但是无师自通地抱住他,来了一句:“当然我现在知道了,他们只是要我学丹华对圣意阿谀逢迎而已,并非我真的比她差。”
“你不想学?”
“不是我不想学……”
祁无忧不是没试过像祁兰璧一样温柔可人,可她就是学不来。每回忍了又忍,但在祁兰璧面前就是东施效颦。
“就拿这次来说好了。丹华为朝廷筹谋划策组建木兰军,又对你们夏家军多加抚恤。她手无缚鸡之力尚且如此,我成日舞刀弄枪,不去建功立业,说得过去吗。但是现在发生了叛乱,总不能无视上天预警,一意孤行。只是无论我有多么深明大义的理由,都会被当做懦弱的借口。”
夏鹤摩挲着伏在他胸前的少女,好像知道她为什么养出了这么好强的性子。
她有太多事是为了当储君做的,单纯为了胜过别人做的。
“我没有多少事是因为‘不想’,就能推卸的。你我的婚姻不就是这样吗。”祁无忧道:“我嘴上说要去边防建军功,但我若不说,就会被指责仁慈懦弱,没有君王气度,绝不可被立为太女。光是在朝廷征木兰军一事上反驳了丹华,就已经有够多的人不理解不接受了。
“别说皇上,就是母妃,丹华,甚至还有我的亲信,都会指责我。如果我不好斗,就不配被破格立为储君;如果我不好斗,就不配当万民之首;如果我不好斗,就一定是软弱无能。”
夏鹤低头去看她的神情,“所以你早上说,其实你不愿意打仗。”
“如果一个五岁的孩子在亲眼目睹过屠城之后,还会因为战争热血沸腾,那她一定天生就是个魔鬼吧。”祁无忧回想起童年的梦魇,还是会恶心得闭上双眼。什么仁义之师,其实就是给杀人找一个理由,一个任何人都不能置喙的理由。“可是他们好像就认定,只有魔鬼才配当万民之主。有时候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你说得不错。”
“什么不错?”
“打仗不仅仅是千军万马中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可能不流一滴血,也不可能是只要流血,或是舍生就可以成就的光荣。”
祁无忧忍不住说:“这话听起来……所以其实你也上过战场。”
夏鹤并不正面回答。
他辗转到过许多军队。荒年没有军粮,曾有主帅甚至下令,让他们自相残杀,把老弱残兵杀了吃。弱肉强食,在军队里竟是这样简单粗暴。
“战争必有牺牲,大部分牺牲既不壮烈,也无意义,死去的人多半会被忘记,活下来的人也未必就是英雄。可是你却要告诉他们相信善战者光荣,才能让他们提携玉龙为君死。但说服如此之多的人走上九死一生的道路,的确不是一件易事。因为只要你有人性,就一定会痛苦,内疚。”
只要她想发动战争,就必须面对这种痛苦,战胜这些负疚。
夏鹤所言,祁无忧深有感触。
“如果牺牲不可避免,我能做的还有什么?”
夏鹤看向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堪称残忍:“记着她们今日和将来遭受的痛苦,成就的只是你一个人的光荣。”
“……”
祁无忧的心脏“咚咚”直跳,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