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喊些什么,女官摇了摇头,想起太女密信上的命令,点头道:“如世子所愿。”
礼王世子忽然觉得一痛。
他低下头,看见一把匕首带着血抽出来,从他的身体里。
女官收回手,眨一眨眼,泪落如雨,泣不成声。
“世子……遇刺了。”
女官与她身后的随侍退出数步,掩面哀哭。
当啷一声,那把匕首被随意抛在地上,溅起斑驳鲜血。
点点殷红滚过刀锋,掩盖了刀刃上淡淡的青影。
宛如春日杨柳枝叶摇曳时的柔润青碧。
拂堤杨柳醉春烟。
醉春烟。
第100章 行路难(终) 夜色里,郑明夷的心终于……
茶水白烟升腾而起, 徐徐飘散。
景昭一目十行看完纸上的字迹,然后端起仍然滚烫的茶水,浇在了信纸上。
漆黑墨迹晕开, 很快扭曲成一团, 再也无法辨认。
她往后一靠,倚在榻上,静静思忖。
景煜之死,是年初太后薨逝,皇帝降旨令皇太女、礼王世子九月扶灵南下时便已设计好的一环。换句话说, 从东窗事发的那一刻, 礼王世子早已注定了必死无疑。
皇太后贵为天子之母,孝道大过天,何况又是垂死之人, 皇帝可以将她秘密幽禁、隔绝内外, 明面上却绝不能落下话柄。
礼王妃俯首泄密,献上投名状,证明自己并无不臣之心, 只是为亡夫儿女裹挟,方才涉入漩涡,亦可脱身离去。
至于云华郡主,说的难听些,她城府深过礼王世子十倍不止,野望极似其父, 然而脑子跟不上野心, 且正统性、唯一性全都不具备任何优势,顶多算个添头,毒哑了嗓子往庵堂一送, 就连礼王残余势力都不会考虑拥戴她,看在礼王妃密告的份上,留她一条命不是不行。
但礼王世子……
事已至此,太后意欲效仿庄公之母武姜旧事,叛乱虽被掐死在襁褓中,其危害性与严重性却与真正的谋反毫无区别。
罪行必须用鲜血来偿还,身为太后最心爱的嫡亲孙儿,叛乱事成后的最大得利者,礼王世子景煜没有任何脱身的希望。
那么,像这样一个愚蠢、贪婪、空有皮囊,志大才疏却身份高贵的废物,应当怎样去死,才能死的天衣无缝,恰如其分?
伴随着景昭在念亭城中传回的那封信,由内卫、近臣所组成的天子与储君心腹,终于摆脱了皇太女失踪的可怕阴影,从而能够捡回一条小命,继续有条不紊地推进和调整南下的每一步计划。
南方局势糜烂之至,而江宁位置特殊,世家豪强蜂拥于此,一旦按照原定布局鸾驾深入江宁,计划继续推进下去,很可能会节外生枝,不好料理。
说实话,经历了几日前太女失踪的惊心动魄,凡知情者,此生都不可能愿意再经历一次相同的恐惧。
念亭城的那封密信传回御船,近臣内卫立刻奉命行事,首先凭借手持的圣命接管御船所有事务,而后二话不说,制造了一起行刺太女的大案。
当然,御船上行刺的大案要在南方传开,还需要几日推波助澜的传播与发酵,但事实却已经尘埃落定——皇太女受伤,幸而保全性命;礼王世子不慎中了一刀,毒发身死。
这是皇帝、储君与诸位丞相、天子心腹秘密拟定,精心斟酌的其中一环,就连御船上的景含章等东宫属官都要被排斥其外,只能满头雾水地执行每一步命令,做些细枝末节的微渺任务。
太女遇刺,世子身死,这足以动摇整个南方上下的格局。
御船立刻停泊,鸾驾立刻封闭,上下戒严内外震悚,在主使者落网之前,绝不可能再行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