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五感术(2 / 3)

来泼洗药罐的污水,正泼到他脚边。

“对不住对不住…”

江边柳摆手,不甚在意。只是方才那一瞬他闻见污水里当归混着黄连的味道,忽然想起这辈子记忆中娘亲咳在被子上的那朵红梅。

跟赌钱的瘦汉同而不同,当年还小的他每每进了当铺出来,总是要再进药铺的。

没多久,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到了。是珠翠坊,一家首饰铺子。

临进门,虎子叽叽喳喳的话声便消失了。他攥紧手里的布包,迈入铺子。

虎子在店里站定,他看见那支银钗,很素,簪头两朵杏花开得正好。

“要、要这支。”他说。小布包落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响。

“一两银子。”

听到伙计报价,虎子把布包解开、摊平,大堆铜钱哗哗散了出来。铜钱上不太显眼地浸着点汗渍和油污,大概被人擦拭过却难以完全擦净。

伙计拧着眉毛拈起铜钱,一枚枚排开数过。虎子见着,喉头动了动,想着一两银子一千枚铜钱,没算错。

数完最后一枚铜钱时,夕阳刚好跌下去。

一千枚,不多不少,正好是虎子五个月的工钱。他在福来客栈后厨帮工,年纪是别人的一半不到,工钱也是这样。

“竟还真攒够了。”伙计斜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把那杏花簪子包好推了出来。

或可以得的沉甸甸二石米最终变成了轻飘飘一支簪,但当那支钗终于躺进虎子手心时,他忽然笑了。

他好像已经看到了簪好发的姐姐的笑脸。

一旁的江边柳瞧见了那笑。他知道,今夜归家的小路上,会多出一只振翅穿飞的蝴蝶。

“边柳哥,咱们快回去吧!姐姐说今晚做菜粥,叫你也一起来吃呢。”

晚风掠巷。

二人高高兴兴地行至村口。

村口老槐树下倒不见日日这时候坐着乘凉的大伯,总是在这附近摇着尾巴寻人玩耍的大黄也不知跑哪去了。

虎子踩着土洼,数到第七户时愣住了。跟在后面的江边柳见状生惑,于是上前一看——门板歪在一边,门槛上有道暗痕,月光一照,显出深红色。

“姐姐!”

虎子冲进屋里时踩碎了打翻在地上的粥碗。米粒黏在脚底,被一路踩进血迹里。床榻上,那支戴了五年的木簪断成两截,尖头插在瘫倒着的少女的咽喉里。

“啪嗒。”

杏花簪子掉在了地上。

*

后山的新土还带着湿气。没有墓碑,只有长木牌插在坟头。虎子跪下来,低着头,十指插进冰冷的泥土。

这一跪就是一天。

江边柳不言不语地在旁陪着虎子,心中却闪过许多事。

村里人都说那天傍晚听见了哭叫声,可第二天推开门,各家的烟囱照常冒着炊烟。这之后,只有平日里常和杏娘一同浣衣的邹家婶子来找虎子多说过几句。

“…是那个刀疤脸,”邹家婶子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三天前,就在你姐洗衣裳的时候,那人就蹲在河边那棵老树下看…”

“你姐避着他要走,他就笑,笑得人心里发毛……昨儿个傍晚,我去田里喊你老邹叔吃饭,回来时候就看见那人从你家走出来…”

……

“边柳哥,”忽然,跪着的虎子低低唤了声,唤回了江边柳的思绪,然后突兀一句,“所以就该忍着?”

所以就该忍着?

这次虎子第二次问这个问题。第一次是他在邹家婶子面前说要去报官的时候。

“小虎子别去!听婶子的话,别去…就是去了也没用。”

“为什么?!”男孩的眼里泡着水,水里燃着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