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24 / 28)

,周围的雪在她的视线中逐渐蔓延、蔓延,直至天地当中只余下大片的白,和那个在雪地中豆点大小的身形。

她渐渐停驻,回望向冯芷君。

近与远在一瞬间变得格外模糊,她离得那么远,可冯芷君依然能够看清她的长相。

她与她,一模一样。

冯初察觉到环住自己手臂的手猛得一僵,再一抬头,就见冯芷君双眸睁大。

她的瞳子并没有涣散,凝在半空,好似有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在与她对望。

“姑母……姑母——”

冯芷君身形一软,朝冯初怀中倒去。

“太医!快传太医!”

冯初当即疯了似的喊道,周围顿时方寸大乱。

“姑母,姑母……不要……姑母……”冯初失态地呼唤着冯芷君,怀中人的瞳仁依旧是凝着的,在最初的慌乱惊恐过后,呢喃的字句自冯芷君的唇畔冒了出来:

“嗡班札萨埵萨玛雅,嘛努巴拉雅,班札萨埵得诺巴……”

竟是百字明咒。

……

香火究竟是神佛的养料,还是凡人的阶梯?

萨满、沙门、道士,唱诵的经声和祈福的腔调在安昌殿外拉拉扯扯,你方唱罢我登场,彼此撑起荒唐怪异的一层皮,细看下头,是百年血泪、万里同悲,是流民枯骨、文华迷惘。

百字明咒透过她的齿缝回荡在烟尘之中。

太医们从未见过这架势,一时之间都不晓得该开些什么药,最后互相推诿琢磨半天,想出个镇静凝神的方子,令人下去熬。

冯初在榻前紧紧握着冯芷君的手。

拓跋聿得了信,着急忙慌地赶来了安昌殿,又过了片刻,冯家大大小小的人来齐了。

她看不见这一切,她只看着她。

看着那个瘦小的自己一点点抽长,一点点长开了面容。

她穿着浅色的裙裳,同密密麻麻的宫婢们站在一起,她看不清她们的面容,也看不清御座之上,金冠之下人的面容,眼前只有他向她伸出来的手,撕开了她宿命的开端。

浅色的裙裳渐渐沾染上端庄的染料,乌黑的鬓发叫金钗点满了光华。

她成为了皇后,比她小不了几岁的拓跋弭成为了她的太子。

她的野心朦朦胧胧,低声下气,藏在‘帝后和睦’的皮囊下,躲在恭顺温良的妆容里,他爱她罢,毕竟他教了她许多东西,他也不爱她罢——

毕竟真正的爱人怎么会看不到躲在角落里,生根发芽的野心?

眼前光怪陆离,变了几遭,再入眼,还是她自己,眼中流露着恰到好处的同情,身上还穿着为先帝服丧的服饰。

“容……哀家想想,兹事体大,应当召几位宗亲相商……”

是了,贺顿那个蠢货,先帝刚驾崩,就在朝堂上欺负拓跋弭,拿着自己的权势四处招惹,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恰给了她临朝参政、肃清朝野的机会。

挟天子以令诸侯,曹阿瞒做得,她这太后,有何做不得?

外戚与宦官、世家与酷吏,她在脑海中操行过无数次,该如何将这些人绑在一块,为她所用。

她看着她越发显露出野心的眼神,觉得那胜过全天下最耀眼的宝石。

她被这双眼睛吸引了去,身后传来无数人的痛呼,她充耳不闻。

“太后也在饮鸩止渴!”

熟悉的怒喝让眼前风华正茂的女子眼中稍稍传出些许波动,但很快归于平静。

她是大魏的主人了。

“太后,终有一天,您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的。”

一阵天旋地转,她终于看见了除她外的旁人,复仇的刀匕可惜没咬中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