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大智若愚篇(十)(2 / 3)

隐神新妻 砂金流渚 5678 字 9天前

要是可以不用做他的妈妈就好了,这样我就不必再回那个家。所以我向莫五娘许愿,我想不做任何人的妈妈。我想当做我从来没有生过孩子。”说完,刘茜长长地停顿,这沉默长得像吊绳也像脐带,而刘茜下一句话剪断了这根脐带,“我不知道高峰现在还记不记得我。他不记得最好,带他的老婆孩子回家吧。他没有妈妈,我就当这几十年来给孤魂野鬼做奴隶,十几年前才从鬼故事里逃出来。”

这决定做得那么快、那么突然,只有刘茜才知道,她其实从十几年前离开那个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些年过去了,漫长的隐痛结束于今日的阵痛。她既痛苦又轻松,浑身空落落,前路和退路都白茫茫。孩子割走了,前夫便也像腐肉一样脱落了,于是名存实亡的家庭解散。她刘茜是高考恢复之后的大龄高考生,毕业后辗转企业,最后入职国企,做会计做到小领导,退休后拖一个小箱子就来福利院继续发光发热,她这一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看尊严比看自己的命更重。

刘茜说,她不想做任何人的妈妈。施霜景有自己的妈妈,所以她从来都把刘茜当奶奶。施霜景只说:“你走遍全国以后,可以再回励光厂来,厂里什么东西都便宜,买菜、生活都方便。莫五娘在这里等你,她也会陪着你。神佛的爱比人的爱长多了。”

“我们是女人搭伙而已。”

“我知道。我又没说别的。”

“小景,”刘茜喊住施霜景,她的眼睛湿湿的,刘茜已是老人了,可她的眼睛却依旧明亮,“是我偷享了你妈妈的福,你是个好孩子,我特别高兴能看着你长大。我听你说你也要学会计,你知道我最开始怎么想的么?我想,你怎么和我年轻时候一样呢?一点调查也不做,听到能管钱就兴高采烈去学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做会计很辛苦的。”说到最后,刘茜破涕为笑。

衣柜里的鬼子母神像穿着线衣、戴着围巾,线衣是刘茜织的,围巾是施霜景送的。她如此静默地守护着一对没有血缘的母子,这超出了鬼子母神的能力,所以她难得做了一位看客。干净的感情不需要什么庇佑,至净至纯到这般地步,此情自有灵,可自辩自护、自爱自立。

从福利院出来,施霜景从花坛里找出书包,双肩背好。刘奶奶所做的决定让施霜景有些头晕晕的,是一种情感上的恍惚。“放弃”的威力可真大。

施霜景踩马路牙子,车道与人行道都只有他一个活人,树影婆娑,施霜景时不时抬头看天、看农田、看山,在这样一个小厂里,十步一个景,既城市也农业。突然,施霜景看见路旁果园的招牌后蹲伏着某样生物。施霜景凝神静气,单手从书包侧方摸出了金刚杵。他再次见到那只猴鬼,却没见到高峰。

猴鬼四肢撑地,直视施霜景,皱缩的、如树皮般的皮肤如此苍老、脆弱,它不再露出獠牙,紧紧地抿着猴唇,时不时挠一挠前胸。施霜景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不知为何,他现在再看这只猴鬼,不觉得它可怖。它孤零零地等在这里,像入夜后错过末班车的游子,永远等不到回家的那趟车。

施霜景不知道这猴鬼来自哪里,与高峰的关系又是什么。施霜景不敢靠近它,但似乎又不能放任它在励光厂游荡。

耳后被某样珠宝冰凉的触感击中,施霜景下意识摸了摸耳朵,微微上视,黑暗中罗爱曜的法身几乎是贴在施霜景身后,法身面目不清,他的璎珞珠饰不小心碰上了施霜景。

知道罗爱曜一直在,施霜景壮了壮胆,握着金刚杵靠近猴鬼。

猴鬼不跑,只是随着施霜景的靠近,它从轻声啼叫转为放声啼鸣,呜呜如泣。直到施霜景凑到只剩一臂距离,他才看见那猴鬼的前胸似乎挂着某样东西。猴鬼的气息也像风一般,并没有想象中邪灵或魔的秽物感。猴鬼前胸的东西几次落下,它长臂一捞,又将东西扣回到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