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之前的那位审神者,在“鹤丸国永”来到这座本丸之前,他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将污秽散布到本丸的人渣,被扭曲了的白鹤,黑暗中盘踞的蛛丝,幼童尖锐的哭喊。
他是自己选择暗堕的,只为了能将污秽的制造者杀死。至于审神者死后刀剑付丧神会快速暗堕的问题……白槿不是很快就要到了吗?
作为一个存在几十年,战绩超过大部分本丸的本丸,他们是不会缺少审神者的。
但【乱藤四郎】和【鹤丸国永】只有一个。
这就是羁绊,无法用常理来揣度,也无法用理智来衡量,明明代表着让人幸福的东西,却总是逼迫着人往更深更痛苦的渊狱里前行。
很少有人能坚定地走下去,更少的是这样走第二次。比更少还少的,是这两次都被同一个人打断。
——被一个自己都深陷泥潭的人。
石切丸没见过萤草,应当说,在鹤丸国永刻意的安排下,这座本丸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萤草,无法产生与三日月相同的感想。
“你对鹤丸……”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要问的话有点离谱,但实在没有更好的解释了,便慎重又迟疑地问:“有什么不满吗?”
三日月果然挪开手,向兄长投来诧异的目光:“你怎么会这样想?”
“……”
“不过,若说不满,其实也是有一些的——最不满的就是那种消极的坚持吧。”
那种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我就看看还能再差到哪里去”的、连挣扎都没有的,顺其自然一路向下的……坚持。
这也是“鹤丸国永”与“萤草”的最大的不同,如果说后者坚信不好的事情一定会过去,几年等待最终为的是一个更好的结果,那前者就不如直说是等死,这样还贴切一点。
三日月是本丸中除了白槿以外离“鹤丸国永”最近的人。五年多的时间里,他近距离注视着“鹤丸”,目睹了这个漫长的既颓且丧的过程,也积攒了不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哀与愤怒。
只可惜,再多的不满到现在也宣告结束了,他什么都没能做到。两次堕落都是那个人救了他,可他一次也没能救下那个人。
历史的必然性就在于此:一份无可动摇的决心,一些不起眼的巧合,再加上不可复制的运气。
那只在一片肃杀中出现的鹤,终于能够放心的满足的,安然的闭上眼睛。而他一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
有形的事物终会毁坏,三日月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他不想再说这件事了,便起身整理衣饰,想要出门去走一走,活动一下半个月没动的筋骨。
石切丸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他想起很久以前,也是在这座部屋,也是只有他们两个,曾经发生过一场类似的谈话。
大概六年前。
……
那时“鹤丸国永”在铃鹿山不知遭遇了什么,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只有三日月怀里一把濒临破碎的太刀。白槿和三日月让他在手入池子里泡了几个月都没解气,直接把人关了禁闭。
石切丸从没见过被气成那样的三日月。
身为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一振,平安时期的千年老刀,三日月宗近向来都是优雅、华美、理智、豁达的代名词,即使是面对他们这些兄长,除了刚刚诞生、人形幼小的那段时日,也没有如此失态过。
可那段时间,面对笑容依旧、却时不时毫无规律散发黑气的三日月,就连今剑也不敢大声谈笑,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几番推辞,他们将劝解的任务交给了看起来就很擅长这个,而且还是三日月亲兄长的石切丸,一个个的眼神恳切极了。
石切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