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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盈看着垂头的宇文拂,轻声说:“燕府和宇文府属于你的那一部分我都会给你,宇文拂,离开漠北吧。”

离开这个年少就牵着你的枷锁。

她在心中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宇文拂眼中流转着哀伤与不甘,最后却只是沉默地站起身,对辞盈说了一句“对不起”。

辞盈给的东西他都没要,改日就消失在了漠北。

后来,辞盈听茹贞说宇文拂曾去找过她,问她愿不愿意同他在一起,茹贞思虑了一日一夜,最后说不愿意。

她恢复了记忆,也就想起来了,她不爱宇文拂。

或许也是因为,茹贞早已不知道什么算爱,但太痛了,所以算了。

这一次宇文拂没有强迫茹贞,只是垂眸对茹贞说:“对不起,茹贞。”

茹贞“啊”了一声,萧瑟的秋风中,看着宇文拂一点一点走远,她站在门旁,屋里面谢然拉她进去吃饭,茹贞顺势回头,门关上,这一生两人也就这样。

至于宇文舒,曾经在漠北呼风唤雨的西北王成为了阶下囚。

辞盈将宇文舒的事迹传扬出去,谋害妻女,送儿为质,狼子野心。

其中有一些站在宇文舒的立场自然不能算错,但辞盈上位,辞盈为王,辞盈为先,唾沫口水一起砸在宇文舒头上,至死宇文舒都不相信,他一生的谋划因为一个女人毁了。

世上大多是男性掌权,辞盈的两个“父亲”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性别使宇文舒天然蔑视了自己的女儿。

辞盈将这一切做完用了一年,切实的一年。

一年之内,她收到了谢怀瑾十二封信,她一封都没有回。

信被她放在了最开始的那个木盒中,一年过去,木盒里面的信堆叠起来,最近一封谢怀瑾同她说。

“辞盈,长安下雪了。”

“我很想你。”

辞盈望向窗外,漠北也下雪了。

时间会将一切变淡,那些浓郁的爱恨经过数年的稀释后,其实也没剩下什么。辞盈日日睡觉的时间不多,公务如山,于是入梦的时间也很少。

从前她总会梦见年少的种种,但有一日她突然发现,她已经好久没做梦了。

那些在她年少时鲜活的回忆,随着时光流转,也黯淡了下来。

放空思绪时,她常想到一棵花树。

她没有见过,花树生长在谢怀瑾的信中。

*

一年下来,谢怀瑾身体不好不坏。

也病危过几次,但都挺了过来。

青年咽药终于不再像之前一样狼狈,不会喝一口吐一口,不会弄得满身都是,但偶尔,还是会有些忍不住,又一次吐脏衣裳后,青年推着轮椅到了屏风后。

解开衣裳的扣子,不知怎么,谢怀瑾看向了不远处的铜镜。

他已经许久没有照过镜子,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有些陌生。

铜镜中的青年格外瘦削,坐在轮椅上,手指和其他皮肤露出来的地方都是大片大片的针痕和乌青,他看着镜子,良久之后,又解开了一个纽扣。

人总是自持自己心境不会变化,又或许总以为自己是免俗的那一个。

但时光很公平。

病痛不会让一个人的容光依旧,那些惊才绝艳的头衔生长在谢怀瑾已经逝去的年少,他如今坐在轮椅上,瘦削的身体支撑着疲惫的容颜,病骨支离,长久地望着生命的尽头。

他依旧好看,只是这种好看,沾染着洗不去的疲惫。

那些饮入他胸腔的药,也一点点浸透了他的灵魂,黏腻,沉默,苦涩,他望着不知道剩多少在下一刻来临之间却又都可以称之为“无尽”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