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幽微,他想要挑开帐子,微微引首,惊觉榻边竟趴着个人,待眼神适应光线之后,再看清她的脸,崔沅呼吸一滞。
昨夜记忆尽数涌上来,想必她是连夜照顾了自己一宿,累得不行了,才趴着睡着了。
崔沅沉默了一下,终是放纵了心思,任由目光久久停在她身上。
她衣衫齐整,发髻未解,却枕得有些松散了,柔柔地垂在耳边、肩窝,乌顺如云。
帐内空气不够流通,她睡得有些脸红,衬得乌发更浓、桃腮如雪。
纤长的睫毛似某种鸟类的羽翼,醒时忽闪翕动,闭着眼,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
晨光透过云绡纱的帐子滤进来,变得分外柔和,有一束打在她面颊上,那片肌骨干净得比雪地里初生的白梅还摄人心魂。
他终于想通昨夜那份迷惘从何而来了。
崔家人那份与生俱来的挑剔傲骨,到了这里,尽化作一杆良笔,将她眉眼鼻唇仔细再仔细,珍重再珍重描摹。
但他总觉得,不光是因容貌。
宫里怀庆公主亦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上京好女如云,各有千秋,面对她们,他统统不会有这种悸动。
有些人便是命里带的红线,他还记得夜香花丛下那个有些怯怯的小姑娘,眼神特别清澈,一眼便万年,于是心生好感。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毫无办法地放任这份好感越滚越大。
叶莺睡中也不安稳,仿佛做了噩梦,眉心轻轻蹙起。
崔沅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将那一抹愁绪抚平。
昨夜一睁眼,有颗硕大的泪,像是剔透的琉璃珠子,直直砸在他手边。
那时就想拭去。
手离眉心还有不足一寸距离时,他忽地回过神来,心思惊疑。崔澧南,你这是在做甚?
叶莺昨夜的忐忑都被他看在眼里,于是为了安她心,他没有全然坦诚。
她真的是很信任他,一说便信了。
只她不知,她心目中皎如阳春白雪的长公子,其实刚刚……梦见了她啊。
幽静的梦里,月光依旧,少女眉眼盈盈,掬水在手,与那夜的娇靥一般无二。
崔沅却无法往深处再想,只因他的命数不允许他存在这样一份情感。
将要收回手,叶莺却醒了。
“公子……”她的表情有些茫然,下意识低声呢喃了句。
他的手僵在半空。
应是睡懵了,她自然地握住他的那只手,倾身将另一只手覆在了他的脸上。
肌肤相贴,微凉的感觉,特别舒缓。
刚刚沉下去的心又猛地提起。
崔沅想要说什么,喉头却涩然,难以开口。
“退烧了呢……”她眉眼一松,弯弯地笑了起来。
紧接着意识回神,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僭越。
她吓得迅速抽回手,“公子,我……”
那片柔软的触感消失,只在他指间留下些微的幽兰香气。
那是她身上的气味,亦是他带给她的气味。
崔沅心内也柔软极了,嘴上却道:“无碍。快卯时了,收拾一下。”
不要叫人发现。
叶莺这才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回过神,将炉子跟药渣都处理了,又听见崔沅唤她。
“今日什么也不必做,回屋休息吧。”
叶莺却摇头,“我要看着郎中来才安心。”
崔沅瞥了她一眼,道:“这是吩咐,不许违抗。明日若顶着两个眼圈来当差,便不必再来了。”
叶莺哪里不知道他是在软话硬说,只她心里大概总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不亲耳听见大夫说无碍,就不能放下心。
于是她不高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