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渴是托词,真相是,现在置身的抄手游廊乃进出坤宁宫的必经之路,她实在不想碰上薛怀义,而扫自己的兴,宁肯痛快点避开,是为眼不见心不烦。
三喜脑子不算机灵,手脚却灵活,满打满算不到半个时辰,完成了一来一回的路程,横抱一个老长的朱漆盒子复命。
薛柔当心着打开,平展在桌上,惊叹连连:“不愧是抢手货,看着真真赏心悦目。”
三喜纳闷一个晚上了,四下无外人,便问:“殿下求它来有什么用处吗?这屋子里好像也没地方去挂它呀……”
薛柔偏爱一切华丽炫目的玩意,房间到处陈设着各类摆设、饰物,令人眼花缭乱,十足担得起华而不实的名头。
这画珍贵,薛柔万分善待它,卷起来的时候动作轻上加轻,生怕磕坏碰坏。
瞧她珍重至此,三喜益加古怪了。
“不是给我挂。”薛柔将画儿原路搁回去,使唤三喜拿方干净帕子过来,三喜不明就里,糊里糊涂照做,但见她擦拭起放画的木盒子来,上下左右,里里外外,格外细致,“小崔大人识货,赠给他的。”
三喜一时豁然,笑嘻嘻道:“怨不得您把它宝贝,不对,您是把崔大人当宝贝看呀!”
薛柔啐一口,笑骂:“再胡说,自己去廊下扇二十嘴巴子赎罪。”
三喜告饶不迭,薛柔开玩笑的,不动真格。
待将盒子擦得光滑明亮,悉心吩咐:“明儿一早,你到金銮殿外侯着小崔大人,亲手把它送出去,勿忘了告诉他,这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手的,很贵重,千金难买。”
三喜咧嘴回应:“任它再金贵,也金贵不过您的心意。”
从娘胎里落下来,没哪个人,还是个男人,有本事令她上心到这步田地。
毫无疑问,她动心了。
骤然揭破这层,她有些难为情:“死丫头,一套套的村话打哪学来的,仔细哪日叫皇祖母逮着,你要挨板子的!”
三喜笑得直不起腰。
薛柔受感染,也笑弯了眼。
此间欢声笑语不停歇,彼处,螃蟹宴上,沉默严肃。
皇帝与东宫之间的关系,历来逃不开“矛盾”二字。
前者以皇权独尊,后者专等着有朝一日天子殡天,承继大统;整天站着个人巴不得自己早日驾鹤西去,一举接自己的班,换做是谁都难以保持平常心。
总僵着不像话,景帝克服那股子别扭,音调平直:“胳膊怎么伤的。”
平得不似疑问句。
薛怀义起身回话:“儿臣练习射箭,不注意箭脱了弓,射偏了,刚好擦着胳膊飞出去的。皮外伤,无伤大雅。”
景帝摆手令他坐下,不痛不痒说了句“下次专心些。”没有父亲对儿子的关怀,有的只是君臣间的礼尚往来。
如是适可而止的对话,皇后视为家常便饭,许嬷嬷见怪不怪,薛怀义习以为常,仿佛天底下的父子本该就是这样的。
“吃螃蟹吧,放久了快凉了。”
薛柔不在,皇后怏怏不乐,无心多言。
隔天,三喜提前蹲守于宫门外。
接近卯时,文武大臣陆续出现,自觉排队入朝。眼瞅队伍越拖越长,却总不见目标,三喜又急又疑,转头询问一道来的四庆:“什么时辰了?”
四庆答卯初一刻了。
三喜揉揉发红的鼻尖,小声嘟哝:“崔大人这么不守时吗?按他的品格,不应该啊……”
自个嘀咕着,四庆扯住衣袖说:“来了来了,崔大人来了!”
三喜凝睛确认是崔介本人,拔腿小跑去,还不敢跑太快,得时时顾着怀里的宝贝。
“崔大人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