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两碗凉茶才勉强压住火,刚要去正房,忽想起什么又翻了翻账本。
她的脸逐渐乌云密布。
傍晚时分,方妈妈的身影出现在张家后街的一处小宅。
她侄子方元住在这里,见她来很是惊讶,忙吩咐媳妇倒茶上点心,“姑妈有事叫我进去就行,大热的天,劳动你老跑一趟。”
方妈妈摆手叫他媳妇下去,随即把账本往他脸上一扔,“你干的好事!”
“我干什么了?”方元委委屈屈地揉着脸。
方妈妈气侄子不争气,“因你是我亲侄子,太太才把采买的差事交给你,你不说尽心尽力当差,反倒想方设法捞银子,对得起太太么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原来是为这个。”方元瞬间放松,“才千百两银子,多大点事,看把你吓得!大家都这么干,我还算拿的少的,有那等狠心的,昧个大几千两都不在话下。”
“什么?!”方妈妈手按椅柄一下子站起来,“都是谁?黑心烂肺的,看我不把他们一个个抓起来送官!”
方元劝她,“姑妈别白费劲了,那些都是太太从蒋家带过来的老人,闹大了,你遭人恨,太太脸上也不好看。”
方妈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他们都是老太爷老太太精挑细选的陪房,几代受蒋家荫庇,没有理由背叛太太。”
“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也就姑妈一人记得老主家。”方元连连摇头,眼神居然透出几分怜悯。
“咱们太太没儿子。”
方元的声音很轻,传到方妈妈耳中却似一道炸雷,惊得她脑子嗡嗡作响,浑身一软跌坐椅中。
“我们再如何奉公正已,又有什么用?不光张家是大公子的,等太太百年之后,她的陪嫁也都是大公子的。”
“太太带了半个蒋家过来,她三辈子都花不完,与其便宜张家那群白眼狼,还不如落在我们蒋家人手里头。”
“我们不是没良心的人,好好侍奉太太归西,忌日给她烧纸上香,也不枉主仆一场了……”
啪!方妈妈一巴掌扇到侄子脸上。
力气之大,方元捂着脸,愣了好一会儿还没回过神。
方妈妈发狠道:“狼心狗肺的东西,赶紧把贪的银子补上,不然我就当没你这个侄子!”
方元的气性也上来了,“我没钱,补不了!姑妈,犯得着为外人和我置气?你无儿无女,就我一个亲人,还得靠我给你养老送终呢。”
“我不需要!若太太没了,我就一根绳吊死,到地底下接着伺候太太去!”
方妈妈一摔门走了。
*
“她没儿子,注定赢不了我。”
煌煌烛火照耀着姚姨娘得意的脸,妆容精致,头上金饰灼灼,丝毫不见白日里的狼狈。
“看吧,我儿一回来,后宅的风向立刻就变了,不但老爷特地派人传话宽慰我,就连老太太都松口,我只需闭门自省,不用去庵堂了。”
桌上摆满各色果蔬细点,压根没有半点闭门思过的凄凉。
张君懿心情依旧很低落,勉力笑笑,没有搭腔。
姚姨娘望着正院的方向,眼中满是野心和不甘,“可怜我儿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太太好狠的心,老太太等着她主动求情,她偏不!”
“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若不是你外祖犯了事,我和她一样都是名门闺秀!”
“不下蛋的母鸡,看她得意到几时,早晚有一天,我会是这个家的主母。”
姚姨娘说累了,停下来呷口茶,这才发现张君懿半晌没言语。
她以为女儿吓到了还没缓过劲,轻轻抚着女儿的脸说:“娘记得吕嘉宜和你关系还不错,怎么又得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