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回到殿内。
墨拂歌正安静地依靠在窗边,听着窗外淅沥雨声。稀薄日光中,她肤色苍白,一袭白衣像是要消融在烟雨之中。
“她同你说了什么?”听见脚步声,墨拂歌抬眸问。
她的感官比从前还要敏锐,只听脚步声便能知晓来人的身份。
“自然是关于你眼睛的事。”苏暮卿也没想瞒着墨拂歌,“所有人,都是希望你能够康健平安的。”
言罢又补充道,“她很关心你。”
墨拂歌没有回答,相反,她良久地摩挲着颌骨,隔了许久才开口道,“你也在帮她说话了?”
苏暮卿一时间没有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这是事实,你昏迷这些时日,她也一直在为你奔波。”
“我知道。”一声轻叹吐出胸腔中的郁气,她的面色看上去又苍白了很多,唇瓣毫无血色,“但不是所有的恩情,我都能够承受。”
她低垂着头,尽管轻纱蒙住了双眼,也能看出其中落寞的神色。
“我还没有迟钝到,不知道她对我是什么心思。”她轻声道,音色有几分颤抖。
“你既然知晓”
苏暮卿还未说完,就被墨拂歌打断,“知道,又能如何呢?”
她动作很轻,很轻地拂过自己眼上蒙住的薄纱,“暮卿,她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前路光明坦荡,她自有自己的路要走,为什么一定要为我停留?”
“我现如今大仇得报,已经没有遗憾,付出性命,或者其他,都是我应承受的代价,她不必来替我承受。”她的嗓音平静地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她也不必,将自己的后半生浪费在一个目眇之人身上。”
苏暮卿毕竟是一个木偶,她花费了许多时间,才能勉强理解墨拂歌话语中诸多复杂的情愫。
“为何要这样说?”苏暮卿不解地问,“你还这样年轻,不该如此悲观。人生漫长,眼睛也总有治愈的机会。莫要因此错过了值得的人。”
“古往今来,失明复明的人又有多少?”墨拂歌反问,“难道要我去赌这样微乎其微的概率,还去赌她愿意数十年如一日地去照顾一个目盲的人?”
苏暮卿哑然,她知晓墨拂歌说的并非毫无道理,余生漫长,谁又能保证将来数十年的琐碎不会将人消磨至面目全非?
“她本不必,为我停留。”
墨拂歌说着,终于轻缓地将头埋入苏暮卿怀中,“而且暮卿,我累了,我想回家。”
苏暮卿知道她所说的回家是指何处,她安抚性地拍着墨拂歌的后背,“那等此间事了,我带你回清河。”
但握在她臂膀处的手忽然用力,握紧了她的衣袖,“要如何走呢,暮卿?”
“殿外有三十六名暗卫,每十二名一岗,分为三岗,每四个时辰一换。十二个时辰轮换不息地监视,又要如何走呢?”
苏暮卿哑然。
她知道,如今叶晨晚入主京城一月有余,皇宫中的叛乱多已平息。墨拂歌所在的宫殿若说是单纯的护卫,本用不上这样严密的防守。
墨拂歌似笑,又似是在轻叹,“若她不愿意放手,又该如何呢?”
窗外红枫片片零落,如同流淌的血痕。
、
信鸽在秋雨中飞得跌跌撞撞,踉跄着在窗栏上停下。
慕容锦取下信鸽脚上的信笺——还不错,至少没有淋湿。
随意扫视了一眼信纸,无非是元诩又在报告自己已经顺利逃出玄朝境内,与斛律孤汇合,现在成功混入了魏国的皇都大晏城。
无趣——这么点蠢事也值得夸耀么。
她随手把信纸用一旁的烛焰点燃,任由灯火吞噬纸张,一点一点燃烧着,蜷曲成为焦黑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