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着眼眸掩盖眸中怀明,一手暗暗催动内力让脸色霎地苍白。
沈悠然只裴演戏逼真,全然不知在那一袭似火红衣映衬下,她本来灿若春华的脸庞瞬间白到几近透明。
“阿姐你怎么了!”裴怀瑾脸色骤变,挣扎着起身朝她走来,沈悠然眼睛一闭放任自己朝地上跌去,一袭红衣宛如大雪中被风吹落的红梅,可想象中的冰冷和坚硬没有到来,她跌入了一个十分温暖有力的怀抱。
这人竟是接住了她。
她闭上眼一动不动,很快,少年动了。他将手伸向她的手腕,似是想要替她把脉。
沈悠然伸手捂住胸口,不着痕迹地避开少年的探查,这人竟敢趁机扼住她的命门,当真是好心机,方才不是还疼到话都说不出来,现在又突然能走能说了。
她想象自己此刻重病垂危无药可医,压低嗓音说道:“无,无妨,只是修习霜天功走火入魔的后遗症罢了。”
顿了顿,低软的嗓音愈发轻,似乎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断气晕倒,“你,你不用管我,我休息一会儿便好,便好……”
说完神情黯然,心中却越发自得,当年她初入浮光教时便是靠着这身精湛演技取得教中护法信任,今日她倒要看看,趁她内伤发作,这人心神放松之下是否会趁虚而入,暴露意图。
看着怀中女子脸色渐渐苍白,裴怀瑾忽然间升起一种入骨的恐惧,阿姐,他的阿姐,他绝对不能第二次失去阿姐!
沈悠然诧异地看着少年脸色染上不似作伪的急切,就连抱着她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阿姐我这就替你运功疗伤,霜天功我也曾修习,虽不及阿姐精深但用以疗伤应当足矣。”
说完便扶着她从他怀中坐起,随后在她对面盘膝而坐,竟是要和她掌心相对,输内力给她。
沈悠然“强撑”着摇摇头,拒绝道:“没用的,我是因为修炼霜天功走火入魔才会如此,必须得是修炼与霜天功属性相反的功法,且内力与我相当之人替我输内力才有用。”
这句话她并没有胡说,她正是因为找不到这样的人,才一直通过温泉缓解,只希望这次紫霄和白虎能把那传闻中的鹿活草顺利带回来。
听她这么说,少年焦急的神情一时间怔住了,“相反的功法……”
沈悠然闭上眼,心中再次涌上一股得意,这人终于演不下去了,可她还没有演够,“无,无妨,只是一段时间寒气侵体如坠冰窟而已,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女子浓密的睫毛如蝉翼般脆弱地微颤,虚弱地靠着他而坐,似乎随时都会晕厥过去,裴怀瑾咬紧了唇,放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攥着,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阿姐不会入浮光教,更不会遭受此番痛苦,这都是他的错……
沈悠然演的正在兴头上,手掌突然被人提起,下一刻,四掌相对。
一股浩瀚却温和的内力自对方掌心瞬间涌了进来,沈悠然眉头骤然一蹙正欲阻止,那内力已然涌入了她奇经八脉——
温暖、舒适。她嘶哑着嗓音让楼稷和郁小六快跑,她却被一剑穿胸,倒在血泊之中。
沈悠然猛地惊醒。
左胸似乎仍在刺痛,她摸了摸额头,已是一身冷汗。
漫天遍地的白,触目惊心的红,她曾无数次梦到一模一样的场景,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和绝望令她一次又一次地从梦中惊醒,久久不寐。
这些年来她已许久未曾梦到过那场屠杀,她以为她已经释怀,却不想只是埋藏地更深,更烈。
她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身,窗外天色昏暗难辨时辰。
静姝看她醒来,从门口端着一盆热水走到床边,恭敬地服侍她洗脸。温热的水覆在脸上,终于驱走了那令人心悸的不适,沈悠然定了定神问道:“静姝,我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