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心内郁积难消,有时会萌发一些恨不能毁却世界的念头。
虽面上忙于救死扶伤,心怀慈悲,个中苦楚,唯己自知。
今日见长乐这样,料定此传闻非虚!
他见她哭过两回了,这是第三回,却还是手足无措,只能小心哄着:
“要不然,我陪你下地狱也行。你还记得吗?我太爷爷年轻时帮人做过象牙玉簟,不慎缺了大德,他肯定是下地狱的,我和你一起去,还能见到他呢。”
长乐:“……”
“你不信?我从未见过我太爷爷,好想见见他!我爹说,我家有本祖传册子,叫‘追’……唔,我爹说是爷爷写的,爷爷不承认,说是太爷爷写的,等我见到他,就能问问他!”
长乐收好药箱,此时一点也不想哭了:“闭嘴!”
她好像待会儿要直面刀山火海的忐忑心情平复了一点,生出很多搏斗的勇气——即使对手是镜无妄。
虽然她也没想清楚这份斗志是为什么。总之,她重新在轮椅上坐好,和他一起朝着食府而去了。
她还听见,贺兰澈推她时,趁轮子吱呀,悄悄学她,似乎在阴阳怪气地嘀咕:“哼,我~们~不~会~有~结~果~”
最后听见他认真回应,诚恳无比。
“倘若过程,比结果重要呢?”
第55章
长乐与贺兰澈还没走近豫章食府,就听见一阵敲锣打鼓迎客的弦音,甚是轻快。
“怕他们肚子都快饿扁了。”贺兰澈之声刚落地,就瞧见那豫章食府门口站着一个老熟人——程不思。
这身高九尺的大胡子,依旧挂个流星锤链在腰间,撑着酒桶肚正在吃鸡腿。
大概是他不仅未被撤职,还熬到直属领导彻底下台,人生快哉一大事!为表庆贺,他这根鸡腿吃得格外香,旁边站有食府堂倌捧一个瓷碗,里面还装了三只鹤州本地大鸡腿。
长乐一见到他,心中就大概明了,待轮椅立在他面前,她与贺兰澈仰头,程不思低头,看见清醒的她,很开心地关心道:“神医妹砸!你身体如何了?”
长乐点点头,知道和直人要说直话,不答反问:“你当初中毒之事,是否跟镜大人交代了?”
程不思:“对啊!”
那就是了。
她叹口气,想起那一日自己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你发誓中毒的事,回去谁也不能说,乌大人不能说,照傲门的戒使不能说,你娘也不能说,你明白吧?”
确实,程不思对这些人都守口如瓶。
只能恨她自己忘记勾选司正镜无妄。
不过,长乐也不怪他,镜无妄此人能混成一品司正,必不是等闲之辈。既然有心要问清楚来龙去脉,凭程不思的聪明程度,瞒不住一点。
“镜大人让我在此等候二位,送神医姑娘上去。”
“走吧。”
原来一个时辰前,镜无妄带两个罪徒来赔礼,就让程不思负责在此处准备包厢。镜司掏钱,豫章食府留出最顶层的一处雅间,本想着方便大家眺望珀穹湖,能直抒胸臆——谁料长乐的轮椅并不能上楼。
可镜无妄依旧和众人去了那顶楼,意思很明确了。
让长乐自己走上去。
长乐奇怪的是师父他老人家,怎会没考虑到此事,也同意了要坐那顶楼包厢
豫章食府共三层楼,每层之间梯子不高,约莫七八阶,走上一层楼要环柱绕一节,再上另一层。
程不思人高马大*,蹲在楼梯前,站成一个大马扎,似乎要背她。
贺兰澈怎肯,他皱眉抢拦下,程不思突然明了,一拍脑门,捂嘴偷笑,往旁退去。
“你放心,我背上很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