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澈问。
“人能十年每晚不睡觉么?”
“你总是不开心,夜里睡不着,易了容才出谷,有功夫却要藏起来……”
“无相陵,西南滇州,被灭门的那家,很多年前。”
他看见她这会儿的状态,谈话中所有线索都一一对应,印证出她的反常,突然,越想越怕,有些想法也越来越明朗。
“你是不是……”
对面那张苍白拧紧的小脸,倔强眉眼骤然和他对视。
眸中寒锋闪过,怒瞪他,警告他不要接着说下去,带着威胁。
片刻后,她眼睛一眨,冰雪消融,随即抬起食指,覆上他的唇间,让他的嘴唇下意识微微一颤。
无声的动作,让他闭嘴。
指尖触到了他的鼻尖,凉凉的,像沾染一层薄霜,还有些抖。
于是贺兰澈什么都不说了,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小方绢来,绵软的质感,轻轻蹍沾她的鬓角,替她将湿汗擦干净。
一下一下,很轻柔,又很仔细。
仿佛在对待这世间最易碎的宝贝。
“别怕,有我在。”
“我在你身边。”
“长乐。”
他沉声唤她的名字,意在强调这个身份。
“遭了,给你妆擦花了……”
他把她左眼的妆蹭掉了,露出那只天生的柳叶桃花眼。
眼型如春日里舒展的柔柳,细长而微微上挑,眼角泛着桃花初绽时的娇艳色泽,晕染开来。
实在太特别,能令见者过目不忘。
右眼的妆还在,经粉影修容勾勒,如同被刻意规整过的杏仁。眼尾弧度平缓,少了一眼惊艳,人人都可以长出。
此时两眼左右不对称,显得格外异样。
长乐接过小方绢,瞧着上面掉落的膏脂粉影,没力气骂他。
“我想沐浴。”
“木鱼?”
话题转得太快,贺兰澈一时没反应过来。
“沐浴。”长乐轻声强调。
“哦哦。”
没管这傻子,她已经起身,费力往湖边走去,一步一步似要踏碎月光。
“长乐……不能去湖边洗澡!不能脱!”
贺兰澈很焦灼,只觉这样也太危险了。谁小时候没听过几回学堂夫子让小心溺水的告诫。
长乐身形一怔,眉头一蹙,倏地转头。
是,她中了这毒蛊,是个不知冷热的身子,对水温没有太多要求,反正也差不多。
但她没有在湖里洗澡的癖好!
她只想借这湖面照下脸。
“贺兰澈!你在想些什么!”
贺兰澈挨骂,下意识咬紧下唇,腮帮鼓鼓,装作若无其事的打量这旧庙四周,里间只有一间小而破旧的净房,不论烧水的问题,过去首先要绕过满院床搭的病患,有些麻烦。
“你若信我,我带你出去,我知道有个地方!”
“多远?”
“天亮前回来!不会耽误你白日应诊施药的。”
走到半程。
“糟了,锦锦忘带了!”
*
月色下,这二人抱着雪腓貂又复返,脚步匆匆。
贺兰澈所谓的“带你出去”,便是带她到旧庙墙角,打算从这矮围苍苔下起步,用轻功凛空跃过院去。
这想法得到了长乐的反对,但贺兰澈没注意到她的反对。
他忙着从袖中藏着的苍龙护臂中射出一道银丝夹,数根纤细却坚韧无比的银丝泛着雪色光泽,疾奔而出,精准缠绕在佛庙飞檐下的一根院外横梁上。
贺兰澈借着银丝夹的拉力,锦靴轻蹬,速度快得让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