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声音,几乎听不出是他的声音,它声嘶力竭,仿佛是心电图的曲线被死死拉紧,绷断时的瞬间弦音

“一楼,是许飞”

是许飞。

正在赶往南侧的纪勇涛,停下了脚步。

然后,刘纬德的通话断了,伴随一声枪响,只余下杂音。

寂静的杂音。

-

那个被夺下的对讲机,被一枪打飞出去,在角落冒着烟。

楚稼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刘纬德。他用枪口抵着刘纬德的头,什么也没说。

刘纬德睁着眼,满眼血红。但平时明明那么胆怯的男人,现在却大大地睁着眼,看着黑色枪口。

几乎要扣下扳机时,楚稼君听见他的呢喃。

刘纬德:帮我告诉梦梦。

刘纬德:告诉我的梦梦,她爸爸没给她丢人。

楚稼君的手指凝住了。他说不清是什么在阻碍自己,他不认识这样的父亲,他认识的父亲,是签字画押后把他卖给赌会的男人,是给他一把枪,让他冲在最前面开道的男人。

他没听过这两个父亲,喊过自己的名字。

一声枪响,刘纬德颓然倒地。陈小虎开的枪。他愕然望着呆滞的楚稼君:大哥,你怎么了?

楚稼君:……什么?

刘纬德的尸体还保持死前的表情,睁着双眼。

陈小虎:冲啊!我们得去车那!

楚稼君没动。

陈小虎:大哥?大哥?!

楚稼君的脑中,在思索最后的挣扎。可他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有个声音在嚎叫,一切都结束了。

他想的只是,完了,出门前,忘了很多事。

忘了洗水槽里的盘子,忘了遛大飞,忘了带钥匙。

会挨骂,但是,他现在觉得,挨骂也不错。

要是没有来抢黄金……挨骂也不错,宁可挨骂。

巨大的绝望和恐惧淹没了他,其实只是被一个警察发现真身而已,他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绝望,甚至恨不得给自己一枪一了百了。

因为回不去了。

没了钥匙的自己,回不去了。

楚稼君几乎要放弃,他把枪丢给陈小虎,木然站着。

盘子,狗,钥匙。

他的双唇颤抖,不断重复这三个词。

如果花钱就能把时光倒回昨天,他可以烧掉自己所有的钱。

想回去,想一起趴在阳台上抽烟,想去大排档吃烧烤。

什么都没有也可以,什么都毁掉也可以,砍掉一条胳膊或者挖掉一颗眼睛都可以,杀几百万的人都可以。

想回去。

不择一切手段……许飞想回去。

他猛地转过头,眼神中的茫然宛如退潮消散,黑皮手套和面具、身上所有可能被发现的线索,统统被他丢到了角落,然后他抢过陈小虎的那颗手雷,丢向那堆东西。轰然爆炸声中,所有证据灰飞烟灭。

楚稼君:我要回去。

楚稼君:跟着我说的做,你也能回去。

-

是许飞。

纪勇涛的脚步,再次踉跄了一下。他几乎能感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是许飞”这句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也许它不是这样解读的,刘纬德带点广东口音,说的或许是其他近音词?

可是,许飞又是谁?

这个诡异的孩子,穿着完全不像大学生,在火车站粉墨登场。会跳舞,会混夜总会,会花钱大手大脚,会说奇怪的话,会去友谊商店,会时不时从“打工”的地方带回来许多“老板不要的高级货”给纪勇涛……

会很怕和自己分开,他是那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