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愿抬头,身后欧阳通将脸孔凑过来,眨眨眼:“感觉如何?”
他本在太学读书,今日闻李小六来考试,特意溜出侧门跑来探望,顺带打气。
“感觉挺好的,基本全会!”李惜愿毫不谦虚道,“下午是当堂面答,那才算是考验。”
“六娘请听题。”欧阳通忽然正色板脸,充当考官。
他接连问了几个自以为难度高深的偏题,哪知李小六对答如流,压根难不倒她。
“会了这么多诗赋,进步这般大,六娘一定花了不少功夫。”欧阳通由衷夸道。
“那当然。”李惜愿弯弯眉眼,“天道酬勤!”
为表自己书法也没落下,李惜愿扒完饭,还和他切磋了写字,却因多日不练,行书落笔竟陌生了不少。
“嘿嘿,是鸿胪寺的这支笔用起来不顺手。”欧阳通深表怀疑,她忙为自己找补。
送走了欧阳通,她暗下决心,以后一定多加练习,这一赖以夸耀的技艺可不能荒废了。
至午后,便由魏征与温彦博坐于正中,考问参试人员。
李惜愿抽签手气不佳,抽到最后一个出场,她需候在后排,观摩前面考生的表现,顺便深作呼吸,调匀气息。
场上考生无不战战兢兢,早闻魏温二人出了名的不近人情,骂起人来更是分毫不顾及颜面,当下便因两名少年未答出考题,魏征勃然,怒叱其书都读去了哪里。
李惜愿因早有心理准备,因而尚且镇定,其余人却大汗淋漓,待书僮踱来提醒入场时,李惜愿最后整理衣冠,默默为自己打了遍气,起身走入堂中。
两位考官俱风清骨正,卓尔不群,其中温彦博更是以气度雍容著称,只是李小六发觉,这二位先生似乎很不对付,全程几乎零对视零交流。
起初先由温彦博考了她两道文史知识,难度不大,李小六皆顺畅答出。
而后书僮端上案盘,示意她抽取考题,李惜愿拈了一张,揭开看时,问的是如何处置投降的突厥部落。
她思了思,忖度着温彦博的喜好,答:“教突厥以礼法,收归内地,由大唐选取首长加以治理,使他们畏威怀德,敬服称臣。”
闻言,温彦博果满意抚须,正欲握笔撰写评语,忽闻魏征一声呵斥。
“谁教的你?”
李惜愿挂汗,顶着魏征冷峻的面容,硬着头皮道:“学生自己想的。”
“一派胡言。”
“那先生以为呢?”李惜愿抬头望向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突厥唯利是图,窥我大唐强盛,便暂时归服以谋利,待大唐稍有衰微之势,突厥必成我心腹大患。”魏征疾言厉色道。
温彦博当即回击:“玄成此言谬矣,我儒家素以抚恤安顺为道,若剿灭突厥,其余诸国如何服我大唐?”
“儒家?”魏征怒道,“国之大计当前,你大谈甚么儒家?”
“不以儒治国,莫非听你魏玄成的?”
当下两人唇枪舌剑,你言我语,互不相让,考生默声旁观,脸上无不瞠目结舌。
“魏先生,温先生……”逮着饮茶空档,李惜愿终于有机会询问,“我——”
“我等需经评议,十日后上报名次。”二人刹那休战,异口同声答。
得了答复,她便先收拾回家,乖乖等待结果。
这期间最令人焦躁不安,李惜愿又别无熟人相伴,近来便是李建成出现在宫禁里的次数也少了,每日只能靠画画打发光阴,百无聊赖地消磨时日。
一日,她正为画册勾线,为玄龄先生绘的肖像已经初步描摹,忽见王珪进来,一道光线倏然带入室内。
“有人寻你。”王珪那张一贯的肃容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