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特勒抓起了纸笔,奋笔疾书。

梦中的仙乐给了他前所未有的灵感,他想自己这次能行,他能写出赠予塞缪尔的仙乐,独属于塞缪尔的……仙乐。

写这首长达十二页的曲子,仅仅花了他五个小时的时间,待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如释重负,也因此心神松懈,他彻底撑不住了。

他的身躯开始了抽搐,痉挛,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他口鼻溢出。他儿子杰克焦急地扶他,他抓住了杰克的手,说道:“你把它弹出来给我听,把它弹出来……”

杰克泪流满面地点头,拿起了曲谱,走到了管风琴前。

勃特勒瞳孔涣散地瘫坐在椅子上,他毕生最满意的作品此时正徐徐流淌到了他的耳中,浊泪混合鲜血浸湿了他的衣领。

他用他的方式书写了他的挚友塞缪尔·格拉德斯通的半生,将自己最虔诚的祝福感激倾注了其中。

这首曲子,大概能够称为仙乐了吧。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哭得像是个得到了心爱玩具喜极而泣的孩子。

“父亲,这首曲子如果公开,一定成为史上最伟大的作品吧。”女儿在旁说道。

“不!不要公开!”情绪激动的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好似要将自己的肺部震碎呕了出来,他的脸涨得通红,“这是给塞缪尔一个人的曲子!”他努力大声地说道,他太虚弱了,虚弱得说出这一句话,就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的子女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他年轻时与那位格拉德斯通侯爵关系亲厚,但是……侯爵不是已经死了吗?

勃特勒想要说叫人联系康芒斯,把曲谱送去,实在有心无力。他在步入高潮的如鼓点般密集激烈的琴声中陷入了昏迷。这次,他真的油尽灯枯了。

他身体沉重地深陷在床上,意识轻得却好像一张纸,他听到了床边嘈杂着急的声音,努力想要动嘴说自己最后的叮嘱,身体一点也不受他的控制,好像不再属于他。渐渐地,他飘到了房顶上,看到自己毫无生气的身体,床边崩溃大哭的家人。

他死了。

他还没有说如何把曲谱送给塞缪尔。

他焦急,困扰,恼恨,后悔。正在这时,一缕圣光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受了牵引,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他就像是个回到了母亲子宫的胎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安宁。

在圣光的笼罩之中,他依稀间又看到了塞缪尔。

男子身穿黑色外衣,内里是白色衬衫,腰背挺拔如松,坐在一架陌生乐器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流畅地游走弹的是他的曲子。这乐器形似管风琴,又比管风琴要更加小巧,发出的声音更加清润。窗户开敞,郁郁葱葱的枝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似是有清冽的花香飘入。

他忽而抬起了头,那深邃幽远的目光仿佛是穿越了时空在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