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送食生意,再加崔时钰自己偶尔也要出门办事,几日前便联系了对方,几次跑下来,觉得很是不错,驴车开的稳当,索价也合理。
沈福运一瞧这架势便什么都明白了,从车上跳下来,对崔时钰礼道:“贺崔小娘子食肆添人之喜!”
崔时钰回了个礼,笑道:“沈阿叔同喜,有劳沈阿叔在这儿陪我等这么久了。”
“不久不久!”沈福运重新跳上驴车,对崔时钰和李竹道,“二位快上车吧!”
崔时钰先上了车,李竹捧着小鸡跟随其后,两人在车厢里相对而坐。
然后问题便来了。
方才地方空旷且又在露天,尚无所觉,现下车帘垂落,封闭的车厢里很快弥漫开一股潮湿的霉味,还夹杂着酸涩的汗味。
人市里贩卖的奴仆显然是没什么时间洗澡的。
李竹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气味,刚才还很放松的少年骤然僵住,悄悄把沾着泥点的布鞋往车辕方向缩了缩,抱着小鸡几乎贴到厢壁上,却又怕留下气味不敢完全碰到,只虚虚挨着。
整个人就像一棵试图藏起枯萎树叶的小树。
崔时钰无声叹口气,什么都没说,也没看他,只提了声音对前头道:“沈阿叔,咱们去一趟浴堂再回家。”
得先给这小子洗干净了再说。
“好嘞!”
沈福运在路口拐了个弯,直奔浴堂方向。
李竹坐在位置上,低着头默默蹭了蹭自己的鞋尖。
*
没过多久,驴车在西市浴堂门前停稳,崔时钰掀帘下车。
原先她们姐妹三个都是在家洗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浴堂,也算是托李竹的福了。
门口伙计瞅见崔时钰,立刻堆笑迎上:“娘子可是要梳洗?咱们这儿有新到的玫瑰膏。”
崔时钰微笑摇头:“不是我洗。”
他拉过躲在她身后的李竹,“劳驾给这位小郎君收拾干净,再按他的身量备套细麻短打。”
孩子原先那套衣服都破成啥样了,肯定是不能再穿了。
郎君们没女郎们没那么讲究,也不会抹香膏脂粉之类,赚得没那么多,但这位小郎君额外要了身衣裳,也差不多了。
伙计接过钱,立刻高声朝里间吆喝:“乙字柜,一位净身!”
将李竹上下扫了一眼,又道:“多加半块澡豆,再来瓢榆树皮水!”这是需要“仔细多洗洗”的意思。
弄得李竹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他其实很爱干净,奈何条件不允许,真不是故意不洗澡的……
崔时钰看他一眼,忍不住偷摸笑了。
怎么还当着面说出来,这不是存心让人社死么?
笑完了,她将李竹往前轻推,说“小鸡崽我帮你看着”,又对伙计道:“半个时辰后我来接人。”
一个小时,怎么着也洗完了吧?
李竹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身朝崔时钰深深一躬:“多谢娘子。”
崔时钰知道他在想什么,朝他挥挥手,“行了,快去洗吧。”
说罢便离开了。
穿过雾气缭绕的廊道出了门,透过雕花屏风,隐约可见李竹正被三四个杂役围着。
蒸腾雾气里传来木瓢敲桶的脆响和潺潺水声,夹杂着断续对话:
“哟,这小郎君瘦归瘦,筋骨倒结实,瞧瞧这肩胛骨,跟小鹰翅膀似的,来转身!”
“嚯,这头发里的麦糠够喂鸡了,现在这么多澡豆怕是不够用的,还得再添点。”
“唉,难怪东家娘子要你先来洗澡,再馊些人家就不要你啦!”
一片水声哗啦。
崔时钰摇头笑笑,趁着杂役们给李竹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