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一直站在小舟上等待。
是有些狼狈的,早已有人认出了他。太子党的清流早就对他颇有微词,从前羡赞他此心清澈,如今却发现他不过也是泥塑的神像。
只是凡人。
奚落嘲笑不绝于耳,他却丝毫不在意。那些东西,功名利禄都是可以抛却的,虚名亦是不重要的。
只有林春澹是最重要的。
直至日暮西垂,游人们纷纷离去归家。偌大的湖面上倒映着月光,却也只剩下秦王殿下的画舫。
李福又来劝了,时间不早了,让他赶紧离去吧。
谢庭玄摘下斗笠,容颜俊美冷淡。他如珍似宝地拿出一个锦囊,外面用丝帕包了一层又一层。他薄唇紧绷,声音嘶哑地开口,“麻烦公公将这个转交殿下。”
“若殿下再不见我的话,我会离开的。”
李福抿唇,有些为难。可看了眼他那苍白得像鬼的脸色,还是应允下来。
没一会儿,秦王殿下竟然真的从舫内出来了。
只是脸色不太好。他垂目看着小舟上的谢庭玄,没什么情绪道,“你究竟还要疯到什么时候。”
手里拿着的锦囊,里面装着两人成亲时结在一起的头发。
“只是想见殿下一眼。”
谢庭玄眼瞳漆黑,却微微弯唇露出一丝笑。
他问,“殿下真的不再要我了吗。”
很平静,平静到诡异。
林春澹用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垂着眼帘,淡淡道,“之前就告诉过你,我们不可能回头。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好聚好散吧,别再来找本殿下了。”
“对不起。”
谢庭玄没再强求了,只是眼圈被逼得泛红,他垂着头,滚烫的泪水被夜色藏下了。
谁也没看见。
他说,“那殿下可以把锦囊还给我了吗。”
秦王殿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锦囊,别开脸不去看他,狠心道,“既然决定好了,就不要再留着这些东西了。”
“被圣上赐婚的林家庶子已经死了。”
“可他是微臣的妻子。”清冷的声音夹杂着丝丝哽咽,他颤着声,“微臣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这是他唯一留下的。”
“是微臣唯一能够惦念的东西。”
少年的决心和思绪被他扰得乱七八糟,他不想看谢庭玄。
所以别过眼,只能当着他的面,将手中锦囊扔进了湖中。
冷着脸,淡漠道,“没什么好惦念的,死的人早就死了。”
那一秒,林春澹用余光悄悄地瞥了眼男人。
谢庭玄瞳孔骤然缩小,脸色惨白无比,视线随着那锦囊落在湖里……
变得绝望起来。
“不要。”
苍白的薄唇里,无力的话语。
“不要。”
他扒着船边,向来沉静的眼瞳里慌乱至极……是他唯一不能失去的,是他唯一失去的。
他什么都没有了。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那道身影径直跳入湖中。
扑通一声,消失在夜色里。
而林春澹站在原地,足足地僵硬了半分钟。
就像那次坠崖一样,他耳边是无尽的嗡鸣,世界失声,他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听见男人坠入水中的声音。
而后才慌乱地来到舫边,目光焦急地寻找着湖水中的影子。
但什么都没有。
泪水滴落湖面,没泛起一点涟漪。
他攥紧了手中的锦囊,忍着哭声骂了句,“你这个混蛋。”
为什么……总是让他动摇。
为什么,总是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