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嶷品性宽仁,不免担心汴州百姓。他将鱼食放下,抬眼时却正好瞥见一抹身影从远处的长廊窜过去。
那身影跑得很快,青色的衣摆飘逸无比,似是风飘了过去。陈嶷只隐约看见他的半张脸,似是个很年轻的少年。
他转目看向身后的男人,打趣道:“你府中的下人还有这么活泼的?”
谢庭玄性子安静,府里的下人也多是稳重妥帖的,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匆匆忙忙的侍从。
“不是下人。”
只说一句,太子便明白了,是前几日算计谢庭玄的那个男妾?
刚刚见那少年笑容灿烂,并不像被谢庭玄冷落虐待的样子。陈嶷心想,两人关系看来也不全如旁人所说。
谢庭玄允许他在府里到处乱晃,至少应是不讨厌的。
男女情爱这种事,朝夕不同,想法也不同。陈嶷又是一声喟叹,说:“林家宴请那夜的事,孤替你查出了些真相。那药不是林春澹下的,是秦家的那个女儿。据说,都快生了……”
他是真没想到,秦家人竟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不仅设计谢庭玄,还要让他喜当爹。
虽然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有了林春澹的搀合,现下至少未被他们掣肘。
而谢庭玄神色未曾改变。
城府如他,一早就查出了那夜的真相。但药虽不是林春澹下的,但他趁人之危是真,蓄意勾引是真。
少年心机那样深重,却意乱情迷地说倾慕他,爱他。
实在荒唐。
过去之事,谢庭玄不想再去纠缠是谁对谁错。只是现下,他想要矫正林春澹那些令人不齿的行迹,教他礼义廉耻,教他君子之道。
让他……不要再那么放荡。
心中的天平已经偏移,谢庭玄薄唇微张,说出的话带着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林春澹年纪尚小,才会做出这些事情。我送他到国子监读书,便是让他好好学些道理。”
陈嶷愣了一秒。
他还是头遭听说,把男妾送到国子监去读书的。
但谢庭玄向来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便多说,只是想起刚刚那抹灵动鲜活的身影,忍不住补了句:“说起来,若母后和她腹中的孩子还在,约莫着也是这般活泼。”
但斯人已逝,他的母后回不来,他的妹妹也回不来了。
太子难得空闲,自是要回东宫去陪妻子。
谢庭玄一路将他送到府外,直至乘车之前,陈嶷仍在提点他,“今日天好,孤瞧许多人携亲出游。你何必拘在府中,不如带上春澹一起去西山寺赏花。”
男人本欲拒绝,可兀自想起少年为了在府中放风筝,眼巴巴的样子。
觉得他或许想去。
他心里记下,默不作声地送走太子后,吩咐席凌:“准备车驾,去西山寺。”
转身欲回府,余光却瞥见停在侧边的一辆架车。上面放满了木箱,车主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席凌解释道:“是布庄老板,说是受雇主所托,来给春澹少爷量体裁衣。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谢庭玄眼眸微深,一时之间想不到谁会给林春澹送东西。
就在这时,少年欣喜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是阿兄给我定的衣服吗?”
林春澹步伐轻快地跑出来,随手挽的发髻散乱,青丝在空中飘荡。他手上还拎着风筝,笑容灿烂得要命。
是十分由衷的笑。
一见到架车上放着的几个大箱子,眼睛更亮了。对金钱的渴望甚至压过了谄媚的本性,完全忽略了站在旁边的谢宰辅。
老板朝他行礼,笑嘻嘻地说:“公子,林大人对您可真好,派人来我们布庄要了所有金贵的布料,供您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