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家的女儿?”
“是,”裴恕又顿了顿,“王观潮。”
伴随这名字一道涌上来的,是那夜摇曳的烛火,她掩在白纱之后,朦胧的脸庞,她居高临下俯视他时,那让他至今耿耿于怀,古怪执拗的目光。
整整三天过去,她不曾露面,甚至连一个字也不曾对他说,她可真是,沉得住气。
“果然是王家小娘子。”杨元清并没觉得意外。上次儿子匆忙赶来,只说有个叫王观潮的女子可能会来纠缠,要她留神戒备。看起来似乎很是厌恶那女子,可儿子从不曾对任何女子留过心,为这点小事亲身跑来一趟,已经够奇怪了。
也许儿子自己还没意识到,但她做母亲的早看出来了,儿子对那个小娘子,上了心。“九郎觉得好,那必定是很好了。”
好吗?裴恕沉默着。她粗鲁野蛮,言行放肆,绝非高门贵女的懿范。她是王焕的女儿,娶了她会让他和王焕捆绑在一起,稍有差池,前途尽毁。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逼他娶,甚至不惜以自身为饵,丝毫不顾忌名节。她从来都不是做妻子的好人选。
“怎么了?”杨元清见他神色不虞,柔声问道。
“没什么。”裴恕抬眼,“母亲,儿子该走了。”
他已经离京五六天,当初走得急,只向翰林院告了事假,却没有向嘉宁帝说明,眼下王崇义的事多半已经传到宫中,需得尽快给嘉宁帝一个交代,以免变生不测。
“好,”杨元清点点头,“王家小娘子的身份可能有些麻烦,你好好与你阿耶商量,不要争执。”
父亲那里,多半是不同意的。不过,他也从来不需要他同意。裴恕点点头:“儿子告退。”
出门下山,山口处几条岔路蜿蜒伸展,蓦地想起上次追着王十六过来时,她平静的面容:“我从来没想过嫁你。”
心里突地一跳,裴恕随即否定。绝无可能。她自相识之初便各种纠缠,为了他背叛王焕,以自身为人质,助他破城。为了他被王焕报复,差点死在亲生父亲手里。为了他,连女子最珍视的东西也都抛下,做出婚前苟且的丑事。
她是爱他的,虽然这爱,掺杂了太多算计和目的,但她总归,只是因为爱他,想嫁给他。
她年纪小,自幼受母亲冷淡,无人管教,所以才长成这般扭曲恶劣的性子,他是男人,又大她那么多岁,这些事,他都可以不计较,等成亲后再慢慢教养便是。
她现在,在哪里?裴恕催马走出山口,整整三天音讯全无,这一次,她做得太过火了。
崤函古道。
零零星星,又飘起雪花,路上结了冰,车轮开始打滑,周青连忙叫停:“路上太危险,娘子,还是歇歇再走吧。”
王十六推门下车:“步行吧,过了这段路就好了。”
长安到魏博道路几千里,她已经耽搁了太久,一刻也等不及了。
“天太冷了,娘子还是歇歇吧。”周青苦苦劝着,忽地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彪人马飞快地向近前来。
领头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眉清目秀,神色冷淡。到跟前时翻身下马,向王十六躬身一礼:“阿姐。”
长安,宫城。
裴恕走进来时,嘉宁帝刚刚打坐完,抬眼一笑:“九郎总算还知道回来。”
“陛下。”裴恕撩袍跪下,“臣有罪,请陛下处置。”
“哦?”嘉宁帝垂目看他,“你有何罪?”
“三日前王崇义追杀王十六,宜安郡主府中侍卫亦在暗中下手,臣未曾上报陛下,未经有司审理,擅自处置了。”裴恕叩首,“王十六于社稷有功,又是王焕之女,对魏博局势颇有影响,臣不能坐视不管。当时情势紧急,臣来不及禀奏陛下,又不能让郡主府私隐泄露,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