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地问,“为什么。”
李珣注视着她,比起半年前,她瘦了许多,杏眸显得更大,肌肤苍白,更贞静柔弱了几分,却只是表象。
那双湖水一样平静的眼睛底下,藏着的恨意,只怕比山还高,比海还深。
报复想必也是疯狂的,她目光流连在他的衣服上,玉冠上,绶带环佩,每一眼,都似有烈火划过,她想要这个东西,只是平时冠上了谋士的名头,便藏得极好。
她一身月色素衣,垂在身侧的袖里想必是藏了利器,鲜血顺着她玉白的指尖往下流,她丝毫没有察觉。
以她的聪慧,只怕从落进元颀手里那一刻起,便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罢。
但他敢来,便有敢来的依仗,李珣端起茶呷了一口,将茶盏重新放回了案桌上,示意她处理手上的伤口,“李氏一族已无后人,杀了我,江淮与京城为敌,先不说你愿不愿将江淮拖入战乱,便是愿意,杀了我,京城与江淮敌对,北疆连出兵的理由也不需要了。”
“高世子在京城摆下婚宴,宴请百官,你自可以躲到豫章,但若高世子做了皇帝,女君还有别的选择么?”
他瞳眸色浅,平静注视着她时,似琉璃琥珀,“当年世子待女君已是情根深种,不可谓不好,二公子与你也并无恩怨,女君落鱼山一把大火,险些让其丧命,学生所做的,与女君又有什么不同,为同一件东西罢了。”
宋怜脸色苍白,笔墨放在手边,却也失去了提笔的兴致,她与高邵综从来算不上盟友,而她与李珣不是。
也没什么好争辩的。
宋怜不再说话,她看向窗外,也许正如景策所言,她执意要见李珣,不肯承认是李珣递过来的毒酒,只是因为不肯承认败了。
李珣握着茶盏的手指泛白,不一会儿起身,身形有些僵硬,但手掌撑着茶几,在案几边缓缓屈身,他跪得缓慢,膝盖落地的声音并不重,却重重敲击在他心底,
他脸上腾升起燥意,又很快变幻成死白,负在身后的另一只手紧握着,难堪艰涩,“……阿母,我错了……老师,回来罢。”
他声音并不算清澈,这一声阿母极小极含混,宋怜因吃惊抬头,错愣地看着他,回想起这声阿母,竟隐隐有些反胃。
这间陈置不算多的宽敞静室,也变得有些压闷起来。
来时的路上阿宴给了她两条路。
一是暂时放过李珣的性命,用不了多久会有新的时机,介时她自有能力手刃李珣。
可如今天下三分,大势已定,怎会有什么机会,她又有什么能力。
二是杀了李珣,把李珣的命留在江淮,丞相邹审慎会带着江淮印章,率领江淮文臣武将,献诚北疆。
如此无需两月,十三州天下一统,百姓安平乐道,大周在高邵综手里,在京城、江淮、北疆这一干贤臣名将手里,内可安民生,外可平边患,不出五年,必有一番海清河晏的盛世。
她和阿宴,带上亲信近臣,今夜便出海,远渡州岛,远离是非纷争,功名利禄,过清闲自在的日子。
藏在袖间的匕首只是障眼法,真正能毒死李珣的,是藏在案几下的烟信,只要她轻轻扯一扯手边的发丝,从窗棱梁顶上冒出的毒烟,能叫李珣七窍流血而死。
她拿着解药,李珣走不出江淮。
宋怜坐着一动不动。
李珣一直紧盯着她,看见她眼底闪过犹豫挣扎,心下大喜,快速膝行到她跟前,扶着她的膝盖道,“我李珣在此立誓,愿同太后共天下,再不相负,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双眼因急切通红,声音嘶哑,俊秀的面容因狂喜涨红扭曲,宋怜恍恍惚惚看着,只觉她实则根本没有必要再同李珣相见。
她终是没有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