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重新拥入怀里,下颌搭在她发顶,一语不发。
又渐渐收紧力道,似要将她嵌进骨髓里。
宋怜轻垂下眼睫。
天上云卷云舒,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她有些昏昏欲睡,忽听得他问,“不是要许愿么?”
是她先前编造的故事。
宋怜不由回头看他,他不是不信么?
还未说话,又听得他声音寡淡,“你这一生,恨不得其立刻死去的人是谁,若是与其成婚,你绝不会说什么样的祝词。”
宋怜奇怪他的问话,因着她曾杀他数次,几乎立时有了猜测。
她不怎么确定,偏头看他,认真回答,“是李泽哎,但若与其成婚,我会祝他和我情真意浓哎——”
腰间骤然一痛,是他惩罚似的收紧了力道。
宋怜手指搭在他修长有力的手臂上,眼睫轻轻垂下才又抬起。
他是想让她在心里许愿。
同他情真意浓。
不知是他心计更深,还是两次杀身之仇的恨意淡了,昔年益州那箭矢破空而来的杀意,她竟不太感知得到。
梨花盛开,溪水潺潺,山涧云海翻涌,山脉绵延,纵没了日光,也是人间盛景。
高邵综圈着她腰的手臂紧了又紧,“你在想谁?”
本是说些山盟海誓蜜糖话的时机,话到唇边,却只捡了旁的事来说,“在想府里一个名叫云秀的小孩,阿朝既通医术,跟医馆的大夫相熟,可否请来帮她看看哑疾,我检查过她的喉咙,舌和嗓都看不出问题,当是被卖贼毒哑了。”
云秀被清荷带回府,知道石棉的事都是诱饵后,求到清荷面前,想治好口疾,也想在府里做事。
云家家贫,家中五个兄弟姊妹,云秀排行第二,除了病故的大姊,下头的三妹卖做了奴婢,云秀被人牙带走,路上逃跑,方被那老者拐骗擒住。
宋怜有意想养一养清碧清荷清莲,知道三人会在外面差派人做事,也并不阻拦,每月反多让她们支取百来银钱,三人渐渐胆子大了,管查她们想知道的事,做她们想做的事,得了闲暇,也并不常待在府里。
清碧自己领着人去了一趟平城,回来那日说,“云家一个小宝,九岁,吃得珠圆玉润胖嘟嘟的,那小四妹却比柴还干瘦,做农活起早贪黑的,想是长得大些,也一同卖了。”
那时宋怜正翻看信报,听了便知她是想起她自己。
清碧便点了一通云秀的好处,左右不过三口饭,府里不差什么,宋怜收了,只是小孩年纪虽小,经历却复杂,已叫那老者教养出了癖好,在外遇到什么好的,又出不起价钱,便常偷来府里。
要寻些事叫她做起来才好。
宋怜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山下有鸮鸟声响起。
宋怜辨得出是清莲的声音,手指叩在唇边,回了军号。
不到一刻钟,清莲上得山来。
不是急务,不会这时候特意送来,宋怜下树前,叫高兰玠拉住,他将她垂散的发髻冠好,比起林州那时,虽不算熟稔,却好太多。
念及那与他定亲,又退了他亲事的刘家女君,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清莲目光往树上看去,只看一眼便不敢再冒犯,从云水山回来后,季公子似与往常不同,喜怒不形于色,虽从未发怒,却令人生畏,不敢近前。
清莲知晓夫人在云水山的事是假的,她心底的隐忧去了,是真意希望季公子能与夫人相守相伴,对二人相会的情形,也只如周大人一样,希望他们快快完婚。
她将尚未拆封的密信呈上,“是周姑娘从吴越差人送来的,那斥候称务必要交到夫人手里。”
周慧从石棉去吴越至如今不过数月,竟已经有消息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