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手,“一点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好,阿宴不必挂心,安心养伤,早些好起来才要紧。”
她温言软语,医舍里冰雪消融的气氛却散了个干净,周遭温度冷了不止一星半点,他未受伤的左手接过巾帕,自己擦拭着血迹,左手竟与右手一般灵便。
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波澜,“宋女君若不愿陆某插手‘私事’,可差人送信至林州,请兰玠世子相帮,如此女君必不郁苦至连吹三个时辰河风,站在河岸边,数次想投进河里,好似那河才是女君的家,女君与高兰玠相知相许,他竟也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么?”
宋怜手里帕子落在地上,又捡起,勉强提了提神,在知道柳芙宋怡竟避开这般大灾祸,成为整个京城万中无一的幸运儿时,她心中确实烧着熊熊烈火,能焚寂五脏六腑,不甘,怨怼,失望,一时怪天理不公,一时怪自己疏忽大意,难免心灰意冷。
又哪里有心情去关注周遭的人,知道他竟带伤陪了这么久,现下他神情温泰宁和,好似当真同她出主意,话底下的意思却锋锐。
宋怜在榻边坐下,解释说,“并非是不想请阿宴帮忙,只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能处理,便不劳烦阿宴了,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将来如何给阿宴出谋划策。”
陆宴微微抬眼,“宋女君似乎对高兰玠来京的事一点不意外。”
宋怜心跳停跳了一瞬,思量他是不是知道她在林州是同高邵综在一处,心念电转,面上并没露出任何端倪,“我从京城出逃以后,先去了林州,在林州城看见了高邵综。”
外头有人求见,宋怜听出是千柏,立时让人进来,千柏见了礼,呈上文书,他看完,用左手提笔写字,字迹依旧清雅端正,自有风骨。
几卷文书批阅完,千柏带着文简又退了出去,宋怜收拾笔墨,是真的松了口气,往后去了江淮,她同高邵综再无牵扯,这件事也就没有叫陆宴知晓的必要了。
好在林江一行人在林州行踪诡秘,短时间内很难被探查到消息,陆宴没有机会知道这件事。
宋怜稍安了些心,却听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从林州至蓝田,至多五日的路程,女君今日方才进城,想是在林州城待了三五日,怎么,林州有什么好风景,叫女君恋恋不舍,流连忘返么。”
那落在后背的目光一寸凉冷过一寸,宋怜握着笔洗的手指发僵,想着短短几息,他已经盘问三五次,好似还是她的夫君,偏从在雎阳起,到现在也一直一口一个宋女君,心里不免生了恼火,转身看他,“你我既然只有相伴五年的旧友之谊,你这样问来问去,合适么?”
陆宴眸底凝结了寒霜,有风雷聚集,“宋女君与兰玠世子隐匿高平深山,姘合百三十一日,如胶似漆,如今宋女君忽而转投陆某门下,倘若你是潜伏江淮的奸宄,我陆宴便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不该盘问清楚么?”
他眉间褪去澹泊恒宁,尽是憎恶戾气。
宋怜叫那目光看得心里刺痛,姘合二字也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嘴唇微动,轻声说,“我与平津侯,那时候是已经和离了的——”
她话说出口,已是后悔,却见他胸膛起伏,漆黑的眼里蓄积疯狂怒痛的风暴,起先是压着微咳,后头竟是压不住,闷咳声后,倒出一口鲜血来。
“阿宴——”宋怜奔上前,又急忙唤医师,坐在榻边给他顺着后背,等医师进来号脉,让在一旁看着他苍白如雪的面容,心里知道,以他的品性,是万万不可能原谅她了。
她已成了他的污点,跗骨之蛆,纵有旧日情分,也鄙薄厌恶,稍有风吹草动,她与高邵综的事便似荆棘,横在两人中间,再无安平相处的可能。
她想跟他去江淮做事的心愿,恐怕也难达成。
脾气好的老大夫一声责问连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