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点晕。”程巷对陶天然说:“我再睡会儿。”
“嗯。”陶天然将自己包里的钢笔和稿纸掏出来。
习惯手绘就有这点好,无需带着数绘板。
钢笔尖沙沙在纸面划动的声音似落雨,形成天然白噪音。程巷阖着眼,心想:爱人的眼睛是比医疗仪器更精准的存在。
从她穿越以后,共有两人质疑过她的身份。
一是陶天然。二是乔之霁。
程巷的心脏忽又猛跳一下,她下意识蹙眉,感到陶天然在病床边朝她望过来,又迫使自己放松。
手指轻轻抠着床单,程巷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余予笙后悔了。
余予笙见到乔之霁以后,在越来越频繁的争取对这具身体的主动权。
这……怎么办?
程巷的呼吸越来越沉,输液的药效到底令她昏昏欲睡起来。
直至程巷睡过去,陶天然停下手中的钢笔,掀起眼皮,看向程巷。
睡梦中的程巷,方才刻意放松的眉头又蹙起来,犹然苍白的唇瓣翕了两翕,低声咕哝了句什么。
陶天然倾身,凑近了去听。
她低低唤的是:“喂陶天然……”
陶天然直起腰来,视线落回那张瑰妩的脸上。
这张面庞很陌生。可她唤“喂陶天然”的语调,很熟悉。
和过去的程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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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巷输完液后,便让陶天然先走了。
她有些后悔让陶天然留下来。
她刚才梦见陶天然了。梦见她大三又一次向陶天然表白,是在陶天然大学的文化节后,她自告奋勇来当外援,帮戏剧社撤布景。
她记得那出戏叫《月亮上的人》,讲述一名女性宇航员,在外太空遭遇了飞船故障,一个人留在太空,与月球相伴,遥遥望着蔚蓝的星球。
程巷穿着陶天然学校的蓝色文化衫,左胸口一排小字印着戏剧社的名字,背后一排则印着剧名《月亮上的人》。
她手脚细细的去拖那个月球模型,陶艺社帮忙做的,到她小腹那么高,特沉。
她拖了一半,站起来双手叉腰,呼出一口气,用手背擦擦额角的细汗。
一个眼镜框点点她的肩:“同学,你哪个系的来着?”
“哦。”程巷说:“我不是这个学校的。”
“?”眼镜框问:“那你为什么来帮忙?”
是啊,为什么呢。程巷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陶天然根本不是戏剧社的。陶天然甚至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也不热衷文化节这类校园活动。
她从布景那天开始来帮忙,到这天撤景,总共来了四天,也没去找陶天然。
程巷冲眼镜框笑笑:“我来名校的文化海洋里泡泡。”
帮忙撤完布景,程巷对戏剧社的同学挥挥手。四天下来她们有些熟了,程巷说校外有家麻辣烫好吃,约着下次一起去。
“巷子。”她们问:“你怎么对我们学校外面,比我们还熟。”
程巷笑着往前跳一步,她换成单肩帆布包了,不过高中书包上的小熊挂件被她摘下来,挂了过来。随着她轻盈的跳步,一晃一晃。
“你们学校外面好逛嘛。”她挥挥手:“那下次再约咯。”
她往校外走,帆布包上的小熊就随她步调,继续一晃一晃。
她抬手随意拨弄了下。
棕色毛茸茸小熊,拿两粒小小京蓝纽扣当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粒,程巷本想找一粒类似的补上,总也没找到颜色相近的,于是就那么空着,小熊的右眼余出一根线头,只用一只左眼看着这世界。
程巷并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