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了。
烧到三十八度六。
她烧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沈澈的车上离开,又怎么被送到医院。兵荒马乱的一晚上。
醒来时,贺羡棠最先看到的是输液袋,药水已经滴了大半。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厚重的窗帘紧闭,看不出外面天亮没亮。
视线向下,赵珩坐在她病床边,支着脑袋打瞌睡。
小少爷作息规律爱运动,无不良嗜好从不熬夜,现下顶着俩乌青的黑眼圈。
贺羡棠笑了一下。
贺少川不在,Mia也不在,就赵珩在这里陪着她输液。
贺羡棠怔怔地看着他。
贺赵两家是世交,她和赵珩刚出生就认识了。
赵珩小的时候有点笨。因为年幼丧母,父亲工作又忙,小赵珩说话很慢,和他们一起玩的孩子都喜欢欺负他。
小孩子的恶意是毫无理由也毫无征兆的,往往突然丢过来一只蟑螂,小赵珩立刻就要哭,小珍珠要掉不掉的。贺羡棠最怕他这样,抓起蟑螂就扔回去,叉着腰撸起袖子挡在他前面:“你们再敢欺负他,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后来赵珩长大了,男孩子在十六七岁就显出风采,手长腿长的少年是篮球场上最瞩目的存在,女孩们排着队递水送情书,他都装看不见,跟屁虫一样黏着贺羡棠。
她中学出国念书,赵珩也跟着去。她去读茱莉亚音乐学院,赵珩也申纽约的学校。在纽约的那段时间,赵珩住在她楼上,几乎日日要去她家蹭饭。当然,他不白来,贺羡棠每次生病,也都是他鞍前马后地照顾。
贺羡棠在纽约时很低调,同学基本上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但在一众把钱当纸花的二代三代里,她也有钱的太过分了。又漂亮又有钱,就有很多人追,贺羡棠不胜其扰,托付赵珩帮她解决,结果后来再有人约贺羡棠吃饭,他就上去拍拍人肩膀说:“哎兄弟,这我女朋友。”
为了摆脱形形色色的追求者,贺羡棠忍了。
二十二岁本科毕业那年,赵珩随他父亲出席一场慈善拍卖晚宴,西装革履,年轻英俊,神采飞扬,初显风流本色。
也是在那时,贺羡棠忽然发现,他已经从哭啼啼的自闭小孩长成了风流倜傥的赵小公子。
那晚他提前溜号,带着贺羡棠去海边看星星。一年一度的英仙座流星雨——贺羡棠在这之前随口提过一句想看。
结果俩人在海边吹了一晚上风,毛都没看到。第二天赵珩又带她去那片海滩看烟花,星火在夜空中炸开的一瞬间,绚烂如流星。
过往种种如同电影片段在脑海中回放,贺羡棠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此前的十多年,贺羡棠的目光一直放在沈澈一个人身上,她的心情随着沈澈的心情变化,他开心她就高兴,他失意她就难过。太多太多精力耗费,让她根本注意不到身边其他的人。
现在只要稍稍把目光从沈澈身上移开,贺羡棠就敏锐地发现了,赵珩对着她做的那些事情,和她对沈澈做的一模一样。
赵珩脑袋一点,惊醒,迷迷瞪瞪地看贺羡棠:“你醒啦,怎么不叫我?”
“嗯。你怎么还在?”
“你发烧了,要人看着输液。我让Mia和贺少川先回去了。”赵珩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摸到细细密密的汗,发烧出汗,是好事,他放心些,打着哈欠说,“挺好,退烧了。”
贺羡棠坐起来,赵珩赶紧塞了个抱枕到她腰后:“不睡觉吗?”
贺羡棠盯着赵珩不说话。
赵珩问她:“你怎么了?”
贺羡棠说:“你太贴心了,我忽然有点不习惯。”
“……我这还不是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