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又被垂落的眼睫掩去。
“之前我就问过你,你说这种腐烂糟朽的朝堂留着有何用,毁了也不可惜,但如今毁掉的机会近在眼前。”纪凛一瞬不瞬地盯紧他的眼瞳,“报仇的方式千种万种,漠北是一种选择,但不是唯一的选择,陆诉桓说得对,我对大梁、对漠北都没有情感,无论帮哪一方对我而言没有差别。”
“我的差别只有——”
只有你。
若是你不在了,或许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陆诉桓,但是你……
纪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要你说一个字,我都会让你如愿。”
赵敬时被他眼瞳里的情绪灼烧得一颤,手一抖,那枚香囊就坠落在地,让两个人猛地醒转。
破旧的香囊,残破的丝线,老旧的回忆,故去的人……
上头翩跹的双蝶像是某种特定的回忆,拉扯着赵敬时不断坠落,在此间,他听见无数人喊他的名字,亲切的、热情的、急迫的、冷淡的……
火盆中的炭火适时爆了一声火花,就在此刻,赵敬时抬起眼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纪凛眼瞳蓦地瞪大了,半晌,捏住赵敬时下巴的那只手缓缓垂落。
“我懂得了。”纪凛深吸一口气,“我什么都明白了。”
他蹲下身,将那枚香囊捡起来,然后执起赵敬时的手,掌心朝上,将香囊放在其中。
他推着赵敬时的五指合拢,手指交叠,纪凛没有松开。
“这枚香囊……是定远将军的夫人,郑夫人的遗物吧?”
赵敬时眼睫一颤,更用力地握紧了。
纪凛松开手,转身向灯火处去。
“你怎么不问我。”赵敬时突然开口,“不问我为什么要拿郑夫人的香囊?”
“你说过,我的私事不必告诉你听。”纪凛已经掀开了一张新纸,提笔在上头写起来,“那么你也一样。”
次日清晨,密探匆匆赶入漠北王帐,将一封密信呈到陆诉桓面前。
他低垂着头,不敢看那信上的内容,只听一阵信纸拆封的响动传过,头顶传来突兀一声笑。
密探下意识抬头,看见陆诉桓那张脸上出现了久违的微笑。
然后把纪凛矫了笔迹的那封信扔入火盆。
第45章 对峙“我这明明叫勾引你。”
草长莺飞,京城柳枝已经抽条发芽了。
秦黯褪去了厚重的大氅,只在雪白的中衣外头罩了一层鲜红色的外袍,炉里焚的香也换成了轻快的气息,他站在用细长的金勺轻缓地平铺开香料齑末,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勺柄,看起来好不悠闲。
一旁的颜白榆按捺不住了:“秦老板……”
秦黯眼风一扫:“出去。”
颜白榆抬着的那条腿尴尬地悬在空中,只好又落在了门槛外。
“一路风尘仆仆的,阙州那地方霜雪气如此重,我好不容易弄好的香,给我冻坏了。”秦黯捞出香勺,在香炉边磕了磕灰,才说,“阁主大人有何指示?”
“事情都在信上了。”颜白榆一抛,一支竹筒在空中划了个完美的弧度,正落在秦黯摊开的掌心,“……秦黯,其实……”
“嘘——”
秦黯竖起一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颜白榆只好悻悻地闭了嘴,眼瞧着秦黯一目十行地扫下去,越扫眉峰蹙得越紧。
看完了,竹简连带着信一同落进香炉里,秦黯气息不稳:“他受伤了?”
颜白榆一愣:“我未见阁主本人,你怎知他受伤了?”
秦黯从小跟着赵敬时,对于他下笔的力道再熟悉不过,哪怕他改了字体矫了习惯,但有一些发力的细节不会变化,信上笔锋的尾巴虚浮无力,越写到后面字越惶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