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黄狗取名,都是秋禾、玉黍之类的文绉绉雅名儿,如何给他的宝贝蛇儿们取得如此随意。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司马璟淡声道:“我给它取名时才十岁。”
稍顿:“也没读过书。”
三岁启蒙,六岁被俘,一直到十六岁归朝,最适合进学的年纪里,他在努力活下来。
给黑风洞里的蛇儿们取名,也都是凭着最直观的感受——
黑蛇叫大黑,花蛇叫小花,白蛇叫小白,青蛇叫小青。翠宝儿年纪最小,是回朝之后,小青孵出来的蛇蛋之一。
云冉也反应过来他的情况,不禁讪讪垂眼,暗骂破嘴。
“大黑挺好的,朗朗上口,还很亲切。”
云冉干笑两声,又抬眼仔细看了看那条黑花巨蟒:“殿下第一次见到它,会害怕吗?”
司马璟从未与外人提过他在戎狄的经历。
赵太后或温柔关怀、或旁敲侧击地打听,他也只觉厌烦。
可这会儿许是怀中人的身躯温暖柔软,抱着很是趁手,他并无抵触,情绪也十分平静:“害怕。”
稍顿,又道:“但它们其实不坏。”
刚被丢进蛇窟时,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游走而来的蛇,抱膝缩成一团,歇斯底里喊着:“别过来。”
可惜蛇听不懂人话,还是朝他爬来。
惊惧过了头,便是一片麻木的平静。
当第一条湿润滑腻的蛇缠绕住他的脚踝,他只闭着眼想,算了,死就死吧。
被蛇分食,也好过被畜生侮辱。
何况他本就是该死之人。
若是早点淹死在江水里,或许也不用遭这些年的罪。
活着,痛苦。
死了,倒是解脱。
他的手脚渐渐放松,倒靠在山壁上,任由那些蛇将他包围、缠绕……
嘶嘶嘶的蛇息在洞穴里响起,像极了生锈的铁器在潮湿的石面上反复摩擦,带着一股腐叶与土腥交织的冷意,顺着岩壁缝隙里渗出的寒气,一点点蔓延过他的皮肤。
不知过了多久,他却还活着。
正诧异着,一睁开眼,便看到盘旋在钟乳石柱上的大黑蛇。
他那时饥寒交加,看到大黑蛇张开血盆大口朝他靠近,登时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竟然还活着。
不但活着,还被挪到了山洞水源处,他一睁眼,就喝了个水饱。
但与大黑初见的场面说出来有些丢人,司马璟并未细说,只说起后来在山洞与蛇儿们和平相处的岁月:“……蛇和人一样,也各有性格。有的争强好斗,有的凶猛冷淡,有的沉静内敛,也有的活泼亲人……”
他说这话时,大掌也有一下没一下抚着云冉的背。
云冉:“……”
真把她当蛇盘了!
虽说被他摸着说话怪怪的,但他难得愿意与她提及过往,云冉也不想破坏现下这气氛,只道:“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有灵。”
“像我们道家不吃牛、狗、乌鱼、鸿雁,便是因着老牛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小狗一心看家护主,忠心耿耿。乌鱼在母鱼产卵虚弱时,会主动献身给母鱼吃,十分孝顺。至于大雁,一夫一妻,终身相守,乃是贞节德禽……”
“蛇虽然常常与蝎一起,被称作蛇蝎心肠,引以为恶。但那是在咱们人的立场来看,才觉得蛇蝎狠毒,可恶透顶。可在蛇的立场来看,它有毒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能够活下来,本身并无过错。”
云冉道:“我师父从前就常说,天地是属于万物的天地,并非只属于人。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也好,蛇虫鼠蚁、鸡鸭牛猪也好,在老天爷的眼里都一样,不分亲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