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落在雨后的泥泞间,后背僵硬了一瞬,像有一只手掐住了脖颈,宋秋辞感觉呼吸的气流变得滞涩起来。
眼前人套着件皱巴巴的黑夹克,叼着根烟,右眼眼尾有一道疤,斜斜地拖向脸颊。
“在这儿干嘛?你生病了?”来人声音沙哑。
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宋秋辞连声呛咳,厌烦地侧过脸去:“滚,彭远澄,别招惹我。”
来人对着垃圾桶吐出嘴里的烟头,去掰他的肩膀:“我哪儿招惹你了,说起来,我这脸还是你……”
啪——
雨水飞溅,泥泞中一支别着hellokitty笔盖的水笔飞射出,撞在彭远澄的手腕上。
“嘶……”手臂一阵发麻,手腕锐痛,彭远澄扯开了手,阴鸷的眼难以置信地看向来人,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哎呀,不好意思。”眉眼桀骜,身形挺立的男人闲懒地扫了眼地上的笔,朝向宋秋辞,“我等下赔你个乌萨奇的。”
“……”
宾利的车灯闪烁了两下,宋秋辞被沈晴野推着,拉开了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车窗隔绝了冷雨,指尖复苏,暖得微微发麻,宋秋辞扣了安全带,瞥见沈晴野抽了张纸,在擦笔记本边沾到的泥水。
“写的什么?”笔记本被哗啦啦地翻,“《铃兰夜语》……?嗯??后面有刀子??”
“没!那是盘古时期的灵感,你别看岔了。”宋秋辞连忙阻止,“别看了……”
“‘生化危机降临,沈晴野大战丧尸’?”沈晴野拎着笔记本,笑声低沉,“我一个上司,对员工都不敢有这么高的期望值。”
啪嗒——
擦干净后的笔记本落在宋秋辞腿上。
指尖触碰到微湿的纸页,雾气模糊了玻璃,让他看不见车窗外立着的身影。
彭远澄背靠着柱子,从烟盒里叼了根烟,没抽,漆黑的眼望着远去的宾利。
“哈哈……哈哈哈。”沙哑的嗓音里挤出压不住的笑声,“宋秋辞……”
9年前——
“我叫宋秋辞,今年12岁。”
“死者宋语棠的儿子,死者孙锐的哥哥。”
未变声的童音稚气、冷清。
雪光照进窗口,描摹出轮椅上小少年清瘦的轮廓。
黑色碎发遮着他的眼帘,白色绷带斜斜地遮住他的右眼,没遮住的眼睛睫毛低垂,掩着眼底的冰冷。
“我的继父孙骁玉至今昏迷不醒。”
小少年的声音冷漠、清寒。
“我指认——油罐车司机彭李,肇事逃逸。”
“爸!爸!!”彭远澄望着被押进来的原告,穿着校服的少年闯进来,大声地吼着,“我爸没逃逸!”
铛铛——
“肃静。”法官的法锤敲响。
远远地,证人席上,黑发少年冷然抬眼,瞥向声嘶力竭的人,目光平静悲凉。
车内,雨水在车窗上刷出湿痕,宋秋辞把玩着手里沈晴野刚扔过来的乌萨奇圆珠笔。
“一个以前老欺负我的同学。”宋秋辞这么概括。
命运把两人分到了一个班上,少年人的恨,纯粹又了无止境。
宋秋辞的初中,是从铅笔盒里捡到死掉的蟑螂开始的。
沈晴野扶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喇叭被触动,前车从后视镜扫了眼这车的牌子,一溜烟地开始加速。
“有没有找一只蟑螂塞回去?”沈晴野问。
“没,我不想变成和他一样的人。”车顶噼啪的雨声中,男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沈晴野的嘴角微勾。
宋秋辞:“我塞了十只回去。”
沈晴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