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进到内里来,只见庭院正中一棵巨树,挂满飘摇彩布,隐约有些春绿;其下皆是矮树,高至人膝上十寸,掩映道路。
正庙夯起三重楼来,供奉着历代王、后的牌位,无上天帝,各路神仙;两侧另有庙舍,连帝王杂七杂八的亲姑姨姐妹、叔伯兄舅也赫然在列;
此外,宗庙后屋舍亦设有购置牛骨龟甲之处,祭品登记造册之处,厨灶之处等等;北侧又有一地下坑屋,内里贮藏验辞后的甲骨,累累叠叠……
宗庙再向北去,即是妲己先前所见的鹿台。此时离近仰望,只见巍巍台上炭火余温未散,青烟袅袅。台下有数十个巨大笼子,关着一些人。细细看来,竟还有两个她从未见过之怪人!
一个皮肤欺霜赛雪,金发碧眼,身材高大;
一个皮肤似墨似炭,阔鼻厚唇,四肢细长。*5
鄂顺由她的目光望去,温柔笑道:“罕见,是不是?莫说你,我第一次见时也惊讶。听人说,这两口人殉极难得,是南北部落偶然捉到,进贡而来,恰好一男一女,一阴一阳,唤做阴阳鱼。天子说,日后要葬在墓口。”
此时,笼中人牲无论颜色,无不面若死灰,其状可怜,妲己心中不忍,忙移开目光,只将远处辽阔的洹河望着。
浩浩汤汤江水流过,舒慰心中,她不愿久留,忙离了此处……
鄂顺亦步亦趋,殷勤相随。
他只恨自己不是孔鸟*6,无屏可开,又低声吩咐仆准备酒和吃食,预备着妲己口渴或腹饥。
偶尔,妲己遇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他便要一个箭步上前,先为她细细解释。
宗庙内的贞人、元卜、左卜、右卜、筮人、巫等,皆出来接受天子旨意。
听闻妲己被封为鬼巫,诸人一路陪同。
宗庙虽大,但实则其中神官并不多,粗略数来不过四十之数。
此时,人人心中皆疑惑,不知这美人是何来头,被鄂侯之子如此鞍前马后地小意侍奉。
待绕着宗庙看毕,妲己也累了。
她不过略略露出倦意,鄂顺便笑问:“可是累了?早些歇息也好,我引你去看房舍。”
青女姚心中啧啧摇头——
昔时在公子邑处,她亦曾见过公子顺:其人甚傲、眼高于顶;又因其家世显赫,天资聪颖,从来貌似和善,实则冷淡,何曾在意旁人喜乐?他若偶尔毒舌一下,杀伤力倒还更甚彪子百倍。
而此时,鄂顺嘘寒问暖,无师自通地体贴人、察言观色,也实在是奇观。
宗庙的奴隶们早将一间两进的厢房收拾出来——
是妲己的住处。
卧舍中,红木床在里,低矮绣花屏风相隔,窗侧置着铜灯。
外舍间,设有刺绣坐垫、矮几,角落排着几个高大白陶罐,插了翠绿的松枝辛夷增香。
另有一橱嵌于侧壁中,下侧极宽,仆也可睡在其中,方便端水开门。
鄂顺同她一道进入看了,细长狐眼一扫,先要替妲己不满:“唉,实在太素,怎连地毯也无?这如何下脚?”他殷切道,“傍晚我命人拿些用物送你,总要一切舒适才好。”
妲己缱绻一笑,意味深长,“公子果然诸事妥帖,无怪在有苏,能想出更换首领的「妙计」来。”
鄂顺身形顿僵,正被她戳中痛处,忍不住道:“你、你如何知晓?”
是彪又嘴贱?!
妲己媚然一笑:“我虽昏着,耳朵却能听到。你令公子邑说我二人已死,不就是为了麻痹筑,好将其族人一网打尽?待我醒来,仍是贡女,我便已知是你的计谋。”
鄂顺果然抿唇,哑然没了言语。
又钦佩她的聪慧。
雪洞那日,他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