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啦。放在我们境灵圈子里,八千年也发展不出这么盘根错节、歪七扭八又有趣的人际关系。”
“不过我也并不想成为亲身经历的那方。”境灵道,“虽说旁观者清,但总归难免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待真正身处局中,谁又比谁冷静,谁又比谁清醒?”
褚眠冬想,别的不提,至少能道出如此言语的秘境意识,此刻堪称清醒。
境灵:“谢谢夸奖,我也觉得现在的我很厉害。”
总结做完,境灵的话匣子却并未倒空。
“还有还有,我和你说哈……”
褚眠冬:我怀疑我可能是近几百年与这位境灵搭话的第一个生物。
不过想来,秘境意识过于汹涌的表达欲也有迹可循。
八卦嘛,最有趣的环节自然是与人一起分享、互换消息,看对方面露惊异的那一刻。缺了这一环,再惊天的独家秘闻都难免索然无味。
境灵猛猛点头:“你太懂啦,八卦就是要说出来才有趣。之前的修士大都对我警惕万分,整得气氛紧绷,我都担心我一句俏皮话说出来把人吓得拔剑。”
褚眠冬默了一默,下意识试着练习放空心念,一时无果。
境灵摆摆手道:“不必如此。其实最好的办法很简单,你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什么,不必过多推演诸如「这个念头是否适合说给对方听」「这话要怎么讲才不容易伤害对方」「对方听了这句话大抵会有何反应」之类的。”
褚眠冬摇头:“实话说来,我觉得这样更难。”
“面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交谈对象,顾虑总是会多得多。”
她一边思考一边陈述,“对方并不了解我,我应更注意言语的表达方式,尽量缩小「我想表达的含义」和「对方接收到的含义」之间的差异;我不了解对方,便更应在听对方所言时,*更积极地向对方确认我的理解是否有误——同样的一个词语,在具有不同经历、不同性格的两人看来,其含义可能大相径庭。”
“譬如「地瓜」一词,常年居住在南方的甲用它代指豆薯,生长于北方的乙则认为它意指红薯。”褚眠冬认真道,“具体命名某物的词语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用以阐释抽象概念的词语将如何。”
“此言有理。”秘境意识说,“先前确实见过因为对「爱情」的理解南辕北辙而就此分道扬镳的两人。当然,对「友谊」的理解也是。”
“所以对我来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是一件挺奢侈的事。”褚眠冬继续道,“只有当我与一个人足够互相了解对方,从而能够在不特地注意表达方式的前提下依然高效地进行沟通时,我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在与对方的相处中舒适地「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但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当这样近乎理想的「默契」尚且未至时,我在面对那个人时,依然能放心地说出一切自己想说的话——因为对方让我相信,哪怕表达与接收间总有谬误,对方也会主动通过积极的沟通,与我一同跨越这其间的鸿沟。”
褚眠冬想了想,“这并非一个宏观的结论,而只是两个具体的人之间的事。也许换一个人,便再无法做到这样。”
境灵好奇道:“比如?”
“比如一方完全没有沟通的概念、亦无理解对方的意愿,只一门心思地打着「都是为你好」的旗号,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
“又如对方有强烈的沟通意愿,奈何并无足够的沟通技巧与能力,也并无意愿再去进行自我更新。”褚眠冬说,“于是情形大抵会变成,「我都这般主动努力了,为什么情况也没有好上一点,肯定是因为你没有跟我一样努力」……这样近乎道德绑架的埋怨。”
秘境意识用半透明的手抚了抚近乎全透明的下颌,“有趣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