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一个小小绳结,可买十袋糖炒栗子呢……师姐,这是不是很贵?”
游扶桑道:“喜欢便不贵。”
虽然她自个儿谈不上喜欢。
这样的绳结买的不过一个好寓意,单看做工便有些粗制滥造,三文顶天,不能再多了。即便是从前挥金如土的浮屠城主时期也断不可能买,更别说现下省吃俭用的蓬莱扶桑小草了。
让她惊讶的是,本该见惯各类精致做工的仙首,对此居然是起兴趣的。
她看着满目琳琅的千千结,犹豫道:“师姐……”
宴如是想问:师姐,我们是情人吗?
也许是错把游扶桑的不感兴趣当抗拒,又也许是想到了什么,很恍然地,宴如是忽然顿住了。
是情人吗?是爱人吗?厮磨相亲的事情她们做尽了,如今也在上巳十指相扣,花灯夜游共良宵,可宴如是却茫然了:师姐是我的情人吗?我是师姐的情人吗?
还是说,只是亲近的友人,从前的师姐妹呢。
当师姐说自己没有合适的身份回到宴门,宴如是深知那是真的。宴如是亦很自愧,她无法为游扶桑昭告天下,让她以最真实的身份回归宴门,即便她知晓师姐所行皆有缘由,甚至说是苦衷。
她无法为她昭告天下。
她无法、无能,像七十年前的师姐一样,抛弃一切地,写出那份《告天下人书》。
是她做得不够好,是以也没办法再多要求什么。
她们的关系是点到为止,无法再逾矩了。除非师姐愿意隐姓埋名,抛弃真实的身份——但是,宴如是想——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师姐就活该愿意吗?
她不想师姐去做那样的事情。
如今师姐在她身边,她二人能相吻能相亲,宴如是不应该再强求更多。她也自认不是贪心的人。
可为什么还是难过呢?
或许是因为她很清楚,上巳节一过,她们摘下面具,翌日清晨,她们一人回到宴门,一人回到蓬莱……
再次相见,又不知是什么时刻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身外的灯火皆看不见了,耳畔只剩一片寂静,素日诸般尽涌上心头,仿佛千斤巨石压胸,教她连气也透不过来。往事种种,如刀割,如錐锥,悲不可遏。
相牵的手忽然顿住了,是游扶桑回过头,也似是纠结许久才出了声:“有一事……”吐出三个字,才陡然觉察宴如是情绪,面具后一双眼潸然婆娑,分明是要掉下眼泪。
游扶桑愕然:“这是怎么了?”
宴如是慌忙低下头:“没什么、只是华灯晃眼。”
游扶桑略一皱眉,伸出手,将那白色狐狸面具上移,果然露出一双泪水朦胧的眼睛。
游扶桑道:“你有心事,不必瞒我。”
宴如是没有回应,只觉眼泪更重,要落下来了。
游扶桑再问:“是宴门内里事务繁多,压力太大,让你难以承受吗?”
宴如是摇了摇头。
游扶桑:“那是……”
该说吗?
宴如是心底忽然很是自嘲。这全然是她没有处理好的事情,说出来只会让师姐为难,徒添烦恼。
她于是只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只是情随景色起伏,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什么好说的。”
游扶桑无奈地看她一眼:“……随你。”又叹气,“其实,你不必瞒我的。”
宴如是极快地擦干眼泪,戴回白狐面具,再次开口,语气已恢复了寻常模样:“不问我了。倒是师姐方才说的‘有一事’是什么?”
游扶桑沉思地眯起眼睛。
诚然,她此行并不只是为了欣赏上巳花灯,待她们摘下面具,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