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20(9 / 25)

浮屠令 西里伯爵 65812 字 1个月前

,我们便作那个代尝苦难之人。

可是岳枵想:为什么?

为什么世间要有人承受别人的苦难?这世间人人都在吃苦。耕者走卒四季劳作,日高汗流,日落归家,灯下细数,仍愁米粮之少。位高则心忧祸福,爵显则恐谤毁;富者惧盗,权者惧失,皆夜夜难寐。宦海沉浮,宫墙内外,皆难逃荣枯之苦。

世人皆苦,惟各有所异耳,或贫或病,或忧或愁。贸然收集旁人苦楚,看似真良善,实则假慈悲。细想,替她们承担苦楚重担,岂非剥夺了她们自力自强之力?苦虽暂时解除,然必有新苦随之而来。那些惯于寻苦者,纵使安逸,也会自寻新患,何必如此一味替代?一味之援手,非能长久。欲令她们得以新生,必得尝尽苦难,方可铸成坚韧之骨。

“尝尽苦难”……

此言一出,举室死寂。比丘尼则脸色逐渐阴沉,眸中闪过一抹不可名状的怒火。“大胆!你口中的‘真善假慈悲’,是何等狂妄无礼!”她厉声责备,而愤怒中带着些许失望,“岳枵,你竟敢如此轻描淡写地论人之苦?人心本就向善,助人当为己任,怎可口出此等凉薄之言?简直不知分寸!”

面对如此劈头盖脸的咒骂,岳枵轻轻晃了身子,却没有后退,更没有低头,她沉默地望向老尼,比丘尼也怒视着她。

老少对峙,无人置一言。岳枵却发觉自己曾那么敬重的比丘尼眼里居然是那般空洞。她真的明白她所行吗?真的认可她所行吗?

阿难。你说出来的东西,你自己相信吗?

岳枵于是轻快地想:这样看来,我可比我的老师更加脱俗,至少我能说服我自己。

岳枵诡异地笑起来,步步向前迈进,动作迟缓,但每一步都充满了压迫感。

比丘尼一惊,连连后退,几近踉跄,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行貌看起来些许滑稽。她竟不知,眼前这位学子何时变得这样阴鸷?阴鸷得不像是佛门所出……

比丘尼顿觉失态。她于是与岳枵道:“岳枵,既修佛道,便要心怀慈悲。你所言错就错在失了慈悲,失了方向……罢了,罢了,罚你去扫柴房一月,此事就算过去了。”

正是冬日,山中严寒,柴房积雪结冰。岳枵把身子搭在十尺长的扫帚上。

隐在山间的夕阳,血似的红。

她望着远处出神。

年少的杀神,扫了一月的雪,看了一月的山,渐渐地,心里有了想做的事情。

第114章 江南春(一)

◎师姐在想什么呢◎

游扶桑在上重天经历三个月,不周山上仅仅是过去两个日夜。岳枵毙命后,身体便在业火中燃尽了,不留一点尘埃。

游扶桑走出业火丛,周身火光逐渐稀疏,至最后全然消失不见。

她又回到了不周山。

不周山的清晨里,一半的山林隐藏在雾中,另一半则显出全貌。漆黑夜里错杂诡谲的密树,显现出真实形貌后,也不过一棵普通高大的树。游扶桑不禁想到,树是凡树,人是凡人,再怎么变化无穷,都只是凡间物而已。

浓雾弥漫,山道还是看不到尽头,游扶桑只能深一步浅一步试探地走,四周静极,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与呼吸,随她疾走,又渐渐响起耳鸣与急促的喘息声,太阳穴隐隐作痛。

终于她遇见了人影。先前振作一队的六人此刻已经七零八散,满身负伤,眼见了游扶桑皆多有防备。岳枵诡计多端且变幻莫测,谁知眼前这个游扶桑是不是假扮的?

金乌的羽翼还没有收回,宴清嘉的长剑仍在滴血。

只有宴如是往前方一怔,立刻收起长弓,鞋履轻点地面,人跑出去了。

不周山浓密的迷雾如烟,宴如是注意到的,也不过是师姐冻得通红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