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酒消愁愁更愁,愁到泪眼朦胧,一杯酒水见底,人还浸泡在水中,乌发像水中青藻,温泉水珠凝挂在桃花尖上,水汽在面颊蒸出淡粉色,绯红与雪白交织,眼泪是欲的点缀,到底人面桃花相映红,春光不与四时同。
那双杏眼在落泪,沉静而缄默的。宴如是呛去,咳嗽一声又呜咽地抬起目光,终点落在游扶桑身上。从来都是。
游扶桑却匆匆移开眼。
她没有回应这目光,视线落在酒水上:“喝够了吗?喝够我帮你清洗。明早还有别的事情,今夜帮你洗完,我便离开了。”
离开。
又要离开了。
宴如是微红着眼睛,心里恨恨道:此人分明从前也是宴门中人,怎么就变得这样仇视宴门了?来去随意,避宴门之不及……
难道是因为讨厌我,于是也憎恶起宴门了吗?
宴如是想不明白,酒水漫过理智,脑中的一切思绪变得平铺直叙,是便是是,否便是否,思路在清酒里打瞌睡,变得一根筋。
一定是的吧,宴如是想,恨乌及屋便是这个道理吧……
她不作声,拿着空酒杯不断往口中倾倒,又咳嗽,游扶桑隐隐皱了眉,从白石岸边几步走来,一手拍掉酒杯,一手扳正宴如是肩膀。
泉水浸泡的肌肤湿滑恍若鱼鳞,甫一触碰,人也似鱼一般扑腾挣扎起来:“游扶桑,你要做什么?!”
游扶桑淡然道:“清洗。”
清洗……
清洗?
简单两个字,却如同火星点燃引线,宴如是一下从游扶桑手下挣开,剧烈的动作带起一阵雨帘似的水花,水珠晶莹地分散在氤氲雾气中,“清洗,什么清洗?”话被酒水浸润有些说不清楚,字句却很坚定,语气又埋怨,“你为什么帮我清洗,游扶桑,你以前帮我洗过吗?”
宴如是红着眼睛,“我每次都是被折磨完,尔后苦兮兮自己去洗,游扶桑,你有一点心软吗?”
说话间,她想到,第一次在蓬莱,蓬莱的夜露那么冷,游扶桑留她一人在身后,那里肿得快要出血了,嘴巴也磕破掉,游扶桑有一点点关心,有一点点心疼吗?芙蓉神血只是让身上不会留下痕迹,又不是不会痛……想得委屈极了,宴如是弯腰在水间,双手掩着眼睛,脊背不断耸动,显然是在哭泣,“游扶桑,你太过分了,总是弄得人很疼,哪里都疼……难受得要死掉了……清洗……清洗……你现在装什么好人啊……”
又喊:“游扶桑,你看我这样狼狈很得意吗?……”
眼泪连成线,点点滴滴融入池中,哭泣的人半边身子隐在水中,半边脊背莹白如出水芙蓉,不染不妖。那些责怪的话不过是发泄,这半月日日欢好也日日折磨,宴如是并非以痛为乐之人,再倾心游扶桑,也不会欺骗自己这些冷漠的折磨是出于爱。宴如是不喜欢,也会难受,倘若她仍清醒,这些难受便自己咽下了,她明白这是自己播下的苦果,是委曲求全后必须承担的苦痛;可现今酒醉时,她变得直白,疼便是疼,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抱怨便要说出来,悲恸便要大肆哭泣。
她也做到抱怨、做到哭泣了,站在泉中潸然泪下,长发交缠身上,莹白的身,乌黑的发,都随眼泪抖动。
宴如是断断续续抱怨完后,游扶桑显然怔忡,许久都没有回应,她闻见酒气,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蒙上心头,才反应过来是酒水在作祟。“宴如是,你发什么酒疯……”游扶桑又笑又气,索性丢下软帕,转身要走,“那你今夜也自己清洗吧!”
才是移开步子,身后哭泣的人在水中走动,隔着一层薄薄的被泉水浸透的衣衫,宴如是紧紧抱着游扶桑,“不要走,不要走……是如是一时嘴快,说错了,全部说错了……师姐替我清洗吧……”说得又哽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