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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字一句,不带犹疑,像是早就想好了这一程的全部。

沈念之站着不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捏成拳头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你比我想的还疯。说得跟我们要私奔似的。”

顾行渊没笑,眼中却泛出一点宠溺的柔色。

沈念之低下头,轻轻踢了一脚脚边的沙子,又抬头望天,西北的天高远辽阔,云卷云舒,她望着看了许久。

“是啊……以后恐怕,很难再看到这样的景色了。”

她语气很淡,却像在与这里告别。

最终,她将手伸出去,顾行渊一把握住,轻巧一带,二人一起上了马背。

他前她后,马蹄一扬,朝着日光东升的方向奔去。

风呼啸掠过耳畔,沈念之抱着他的腰,半晌无言。直到马行至坡前,她忽然将额头轻轻靠在他宽厚的后背上,声音极轻极轻:

“谢谢你,能带我回家。”

——

玉昭宫中帘影深深,香炉里燃的是万寿沉香,缭缭烟气里,陆景姝倚坐于画屏之后,手中执着一柄骨扇,扇面未开,玉指却轻叩其上,似在等什么。

不多时,一名御前掌事太监低声入内,双手奉上一封黄封青缄的密信,道:“贵妃娘娘,宫外来的,说是大人亲笔,急信。”

她抬眸一瞬,目光不动,却叫人将信收下。并不急拆,只吩咐道:“你退下吧。”

等茶香略淡,她才铺开信纸,眸光淡淡扫过那寥寥几字:

“风起昭京,收拾衣冠。”

她指尖顿了顿,眸中却无半分波澜,片刻后将信纸卷起,用烛火将它烧尽。

身旁侍婢试探问:“娘娘……可是要遣人出宫?”

陆景姝缓缓转眸:“他只是叫我收拾衣冠,不是叫我逃。你当我是哪个宫里没家教的小妇人?”

她重新坐回高榻,伸手理好衣袖上的云凤暗纹,嗓音低柔,却压得人不敢动弹:“去,把陶月唤来一趟。她是我教出来的,临散席前,规矩还是要教圆了的。”

她看向高窗外天色,春日欲暮,金光正落在玉阶上。

“……昭京的天,该变了。”

翌日,春正浓。

玉昭宫偏东一带的宫墙新修未久,赭红色的墙面被日光一照,泛出一层沉静温润的光。墙头那枝梨树,今年却开得特别好,几枝白得刺眼的花探过墙头,正落在风里,浮着香。

陆景姝穿着一件青色褙子,立在墙内那条夹道上。

她本不该走到这么远处,但今日午后偏安无事,她便命宫人退下,一个人沿着影壁踱到了这里。

她站定时,墙头那朵梨花刚好落了一瓣,落在她肩上。

她抬手弹掉它,抬眸望了一眼墙头。

笛声就从那一刻响起来。

极轻,是民间的调子,不规矩,不是乐署教的那种。

却温柔得厉害,像江南春水推过白船,像入夜时的小酒,带着一点不该有的情意。

她没作声,只听。

那笛子断断续续地吹了一段,忽而停了。

她忽然开口,语气极轻,也极随意:“你吹这个,是给谁听的?”

墙那边静了一下,片刻后传来那人低低的声音:“吹给听的人听的。”

她轻轻一笑。

是他。

她知道那声音,是裴络……

偏她听得懂他吹的是情意。

她又问:“你从哪儿学的?”

墙外的人沉默半晌,才回了句:“外头街上学的。”

她点点头,语气轻缓下来了:“我听着倒像江的水调,慢得很,也软得很。”

风吹过,墙头那枝梨花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