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一壶马奶酒,嘴角沾了点奶渍,被人一眼瞧见,当场笑他像个小孩子。
他也不恼,扯了帕子擦擦,反问一句:“怎么,瀚州将士从不喝奶酒?”
那边副将笑着回:“喝是喝,但不带撒娇的。”
引来一阵哄笑,连沈念之都轻轻弯了唇角。
顾行渊没说话,只把自己碗里的肉往她碟子里拨了一块:“尝尝这个,酱是阿左熬的,比瀚州那边浓。”
沈念之看了他一眼,没动筷子,反问他:“你都没吃,怎么知道浓?”
他眼睛不抬,淡淡回:“你吃得出。”她勾了勾唇,终是低头咬了一口。
肉带着脂香,外焦里嫩,确实比瀚州那边调得厚一点,咸里透甜。
沈念之喝了几口烈酒,眼睛微微红,风吹得她眼睛眨了几下,转头又看了眼顾行渊。
他也正看着她。
营地的酒没散得那么快。
火光未灭,众将士喝到半醉,喊到沙哑,一人搂着一人,笑着骂着,有人唱了瀚州的酒曲,也有人扯着喉咙学北庭腔调哼了一句,闹得众人拍桌叫好。
李珩本不打算再留,听得热闹,也就笑着继续坐下。
有人扔来一支箫,说是刚从随营乐坊借来的,还没吹过。
他接过来,低头看了看,试音之后,抬手贴唇。
风静了。
箫声一起,便将闹意压了下去。
是西北的旧调子,音色缠绵不滞,听来却不硬朗,是带着一点点哀,藏在热酒之后,像临上战场前,一曲为风雪中归不得的人奏的送别。
沈念之手里还捧着酒壶,侧身听着,箫声缓缓转入低调,渐收渐合,众人也静了几分。
她将酒壶在指尖转了一圈,忽而抬头,望向远方夜色里黑压压的营帐,以及那若隐若现的旌旗。
然后她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风吹动她的披风,她手中捧着酒,站在火光最亮处,借着李珩的箫声,一句一句吟出来:
“谁曾见,瀚州雪尽沙如洗,铁骑卷风三千里;
谁曾见,昭京月下萧声远,醉里依稀故人起。”
话音刚落,转头却看见,顾行渊站了起来,他没说话,走到一旁,接过亲兵递来的剑鞘,一抽。
寒光乍现。那是一柄极快的长剑,锋利异常,光芒在火光中跃动,他举剑,缓步而入火圈中心。
沈念之继续道:
“金樽对坐饮未尽,少年笑语风中起。
今宵且饮入喉中,明日刀光映马蹄。”
他持剑而立,然后开始舞动,第一式落下,剑风呼啸,炭火应声而动,四周人衣袂皆扬。
“人间得意须纵酒,何必低眉问天意?
我自生来不识命,偏向山河要红衣。”
第二式剑光转折,落下时寒气四散,将夜风生生劈开一线。
“有酒就喝,有马就骑,有心就赴万死地。
万死不惧,只盼一线风来时,待君归来再谈意!”
他剑起处是雷霆,剑落时是静水,最后一式收剑,顾行渊半转身,长剑横在身侧,脚下不动,身形如山。
到最后一句,她举起酒壶,仰头一饮而尽,唇角沾着酒意,眼神却如火燃起,字字句句,都是她的心里话。
众人一时间无言,半晌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好!”
接着掌声起,一片叫好,他们也从未见过此景,沈念之站在远处看他,酒意上头,却觉得眼前这人,像是从火中走出来的影,身影又沉又狠……
他却只是将剑一收,转头,走回沈念之面前。
她还捧着酒壶,睫毛微垂,酒意未散,眼神却亮得过分。